《少年飘泊者》自序|原文|翻译|赏析

拜伦啊!

你是黑暗的反抗者，

你是上帝的不肖子，

你是自由的歌者，

你是强暴的劲敌。

飘零啊，毁谤啊……

这是你的命运罢，

抑是社会对于天才的敬礼?

——录自作者《怀拜伦》

在现在惟美派小说盛行的文学界中，我知道我这一本东西，是不会博得人们喝采的。人们方群沉醉于什么花呀， 月呀，好哥哥，甜妹妹的软香巢中，我忽然跳出来做粗暴的叫喊，似觉有点太不识趣了。

不过读者切勿误会我是一个完全粗暴的人!我爱美的心，或者也许比别人更甚一点;我也爱幻游于美的国度里。但是，现在我所耳闻目见的，都不能令我起美的快感，更哪能令我发美的歌声呢?朋友们! 我也实在没有法子啊!

倘若你们一些文明的先生们说我是粗暴， 则我请你们莫要理我好了。我想，现在粗暴的人们毕竟占多数，我这一本粗暴的东西，或者不至于不能得着一点儿同情的应声。

1925年11月1日于上海

(《少年飘泊者》， 亚东图书馆1926年1月出版)

赏析 《少年飘泊者》是蒋光慈第一部中篇小说，于1926年初出版。当时，新文学的发展正当文坛处于文学革命向“革命文学”转变的过程中，蒋光慈的创作在当时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产生了巨大影响。小说通过少年汪中几经挫折反抗，最后融入革命潮流的经历，表达反抗黑暗强权争取自由解放的革命意志。

这篇自序以《怀拜伦》开头，表达了作者鲜明的反抗意识。拜伦是蒋光慈敬仰的伟大诗人，他反抗黑暗、歌颂自由的诗篇和行动激励鼓舞着蒋光慈。蒋在自己的诗和文中多次表达了对他的敬仰赞叹之情。

榜样的力量，时代的召唤，使蒋光慈无法幻游于美的国度，他以自己的小说创作，真正实现了表现人生、关注人生、高歌革命的诺言。他知道， 为此可能牺牲某些美感，但作家的使命感使他勇往直前了。在小说中通过汪中这个反抗形象，表达了他的政治倾向，而在《序言》中则直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这在当时的文坛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因为1925年的中国文学，经过五四落潮，个性解放启蒙思潮有所消歇，革命文学处于萌芽阶段，风头正盛的是轻内容重艺术的唯美主义文学潮流。蒋光慈创作的反映“粗暴叫喊”的作品势必要经受雪雨霜风的摧打，又要同香花软草的柔媚相较量，表明了作者捍卫文学真理不惜孤军奋战的勇往直前的人生态度和创作立场。为了现在仍占多数的粗暴的人们，既不会为了取悦统治者而创作，也不会为博取部分读者的欢心而走向吟风弄月的趣味主义。黑暗的社会制造的血淋淋的现实，需要正直正义的艺术家奋起抗争和战叫。当然，今天看来，这里也袒露了蒋光慈在革命文学内容与形式关系认识上的误区。其实，革命的内容和艺术的审美应该是并行不悖的。蒋光慈把它们对立起来，显然是认识上的局限。

这篇序言反映了蒋光慈当时创作的心态。这种心态使他的创作程度不同地存在着“理”胜“情”的偏差，甚至以鼓动性的战叫代替艺术形象的熔铸，削弱了作品的美感。尽管如此，蒋光慈的创作在当时还是产生了巨大的教育作用。他的作品的确鼓舞了许许多多在黑暗中摸索、彷徨于歧路的青年选择了革命人生之路。他在文学创作上的积极开拓催促了革命文学潮流的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