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印象》序言|原文|翻译|赏析

《时代的印象》所集，都是我从事新闻工作中间累积下来的稿子。第一部分，是抗战中在重庆写的， 那时全国人民仰望着延安这一领导抗日战争的灯塔，但由于边区长期遭受封锁，除了少数人轻意相信反动派的无耻造谣外， 抱同情态度的人也有个别的说那里没有社会生活， 没有友情， 有的也只把边区想为山沟旷野。1944年我随王若飞同志至渝， 胡绳同志编新华副刊，他要求我针对这种情况， 写些介绍边区生活的稿子， 用《延安生活》这个题目前后编写了这么7篇。第二部分，是1946年春， 我以新华日报记者关系， 因执行小组出发东北调处而来访东北， 那次由平飞沈同机中外记者共16人， 包括英、美、法各重要通讯社记者。当时， 日本帝国主义在人民8年奋战之下虽已垮台， 而国民党反动派又勾结了美帝国主义，拼命用战争， 用新闻， 用邮电检扣，封锁东北， 一时之间阴霾四起， 谣诼纷兴，使关内人民无从得到真实情况， 判断是非。我当时得到这样一种大好良机，巡行东北各地，历时3月， 惟一职责就是突破封锁，把东北人民的声音带到世界上去。东北战争爆发，我秋天经东蒙才得展转进关， 因为有执行部飞机的方便， 《环行东北》一书写成于延安清凉山窑洞内，却出版于上海， 书出不久即遭国民党特务追禁，连我自己，也由于国民党反动派走向无耻卖国的全面内战，也从上海撤退回解放区了。但以上两部都是发表于国民党地区， 在法西斯检查制度的剪刀下， 是无法畅所欲言的。第三部分， 是我于1946年冬再到东北以后陆陆续续采访， 陆陆续续报道的稿子， 除编成《英雄的记录》一册外，这里还留下这样一部分。这一年多以来， 真正和人民斗争现实在一齐前进，是我在工作当中最大愉快的时期。我时时感受新的社会，从艰难中、从斗争中的生长， 出现。所作除《勇敢的人》《无敌三勇士》《政治委员》七八篇小说外， 大部分是通讯报告。我不是一个优良的记者，我却愿永久追随别人之后学习下去， 因为这样工作对现实作用更及时更有力些。虽然也还有人把这种写作排居文艺之外， 但我坚决不这样想，我坚决认为与此时代斗争同呼吸，是文艺最需要的特色。最近苏联文学报社论就提出：“和现实的问题更接近一些!”为此， 文艺战线上必需采取开门， 反对关门， 不是少数形式才算文艺， 少数人才算作家，而让很多的人能写敢写，而后文艺才不是奥妙莫测的事，而变成群众生活的一部分，战斗的一部分。现在我所以编起这集子，应光华书店编辑部的要求而出版，也就标志我愿意在这方面努力下去的意思。题名为《时代的印象》，无他意， 只是说明能在这伟大的人民斗争的时代发展中，留下一部分应该深记的印象而已。书中所记只是当时当地的见闻，今天看来，情况已大不相同，这就标志着一个新社会的飞跃进步。匆匆将赴前方，看了部分的校样， 勉志数语， 以为序言。

1948年8月19日于哈尔滨。

(《时代的印象》， 光华书店1948年版)

赏析 刘白羽从抗日战争爆发前的1936年步入文坛后，一直跟随时代，笔耕不辍。他关注时代风云，辑录时代强音，成为一个具有鲜明个性风格的作家。《时代的印象》所集，是刘白羽在抗日战争后期和解放战争前期写的一些军事题材的作品，多是通讯报告。这篇自序，从一个侧面揭示了刘白羽在创作道路上的追求与探索。

“与时代斗争同呼吸，是文艺最需要的特色。”这是作者在特定的战争年代对文艺内涵的认知和对创作尝试的概括。贴近时代，近距离地反映现实生活，是当时文艺的一大特征。所以作者认为不能把反映军事题材的创作排居在文艺之外，同时又大声疾呼，文艺应“和现实的问题更接近一些”!当时，包括作者在内的一大批文艺工作者，在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引下，实践着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论断，创作了大量反映革命时代的作品，使解放区文学丰富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内涵。刘白羽在当时作为新华社的随军记者，置身于时代的激流，亲历了硝烟弥漫的战争生活。他以磅礴的创作激情，精心剪录革命历史片段，用血与火的语言，写出大量鼓舞人的作品。这些作品，真实地反映人民战争的历史进程，热情歌颂人民军队的英雄业绩。他也成为一名受到广大指战员真诚欢迎的新闻记者。由于艰苦的战争环境，作者只能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进行创作，一些作品也就来不及细细琢磨、构思，在艺术处理上也就难免不那么精致，但作者这种迅速、快捷地反映战争环境的艺术形式，在文艺百花园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审美价值。

“真正和人民斗争现实在一齐前进，是我工作当中最大愉快的时期。”这是作者在特定的战争环境中，对自己的理念和行为的定位，表现了一个文艺工作者的乐观人生。正是基于这样的理想，他把不倦地与时代一起奔驰，作为人生的快事和乐趣。读着这篇序，我们就仿佛看到这位饱含激情的战士，在边区的黄土地上，和人民一起品尝红米饭、南瓜汤的喜悦;在东北风雪夜里，和战士一起走在炮车群里急行军的豪情。正是由于作者这样倾心于革命战争生活，才使他的作品富于“急凭战火草捷报，静听鼓角下敌营”这样的审美特质，及时把这胜利的战报，呈送给时代和人民，把人民战争的声音“带到世界上去”。

所以作者说，本书“题名为《时代的印象》，无他意， 只是说明能在这伟大的人民斗争的时代发展中，留下部分应该深记的印象而已”。读完这篇序，就好像窥视到这本集子所有作品的内容，这时代印象也自然深深印在读者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