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体十二首·(其十一)》言情赠友诗歌
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①。
铅华不可弃②,莫是藁砧归③。
玉台体,从 《玉台新咏》 得名。《玉台新咏》 ,梁徐陵编选,自汉至梁,凡写女性之诗,均收录其中。这部诗集,虽保存了一些乐府民歌,如 《古诗为焦仲卿妻作》 等,但总体看来,内容狭窄,风格纤艳,影响不良。权德舆的 《玉台体十二首》 ,前几首写得绮靡轻艳,颇类 “玉台体”; 后几首却洗却藻绘,语言较为质朴明快,感情较为真挚动人,与 “玉台体”大相径庭,不可徒以诗题一概而论。这首代闺妇抒情的小诗,便是其中最好的一首。
从作者同题之作的一些诗句中,可以大致推测出这位思妇的丈夫久戍在外,距家遥远,这自然加浓了她的思忆之情。夫君不在家中,思妇饭食无心,容颜憔悴,衣带渐宽。或许正是由于日见瘦削的原因吧,这位思妇昨天夜晚突然裙带松弛欲落。这个极其偶然的生活现象,本来只能证明她的相思之苦,愁绪之多,离恨之深。然而,情之至极,每生奇想。这位思妇却从另一角度解释了这个偶然的生活现象。她满怀喜悦地想: 裙带脱落是夫妇相合之兆,莫不是良人将要归来?想到这里,当然喜不自禁,在心中荡起了层层涟漪,可能辗转反侧,一夜难眠。天色刚亮,她就出门眺望,忽然又发现喜蛛在自己的身前身后欢快地飞来飞去,甚至爬上自己的衣裙,这位思妇有睹于此,更觉丈夫的归来是确定无疑的了,不然,怎会连连出现这么多的好兆头呢?既然丈夫即将归来,当然应当好好打扮梳妆一番。“铅华不可弃”,说明这位思妇在丈夫走后,为了表示自己爱之专一,情之坚贞,很久以来就不施粉黛,不著艳服了。但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女为悦己者容”,她在内心提醒自己: 得快快修饰一下自己的仪容,迎接丈夫的归来。
此诗充满了天真执著的幻想和欢快愉悦的情绪,形象地反映出思妇盼望丈夫归来时的复杂细腻心理。虽然只有短短二十个字,却紧紧围绕 “莫是藁砧归”这个中心,从今朝联想到昨夜,从喜兆想象到梳妆相迎,语质情真,含蕴丰富。全诗用笔也富于变化。为什么 “昨夜裙带”会 “解”?可以说是第一个悬念; 为什么 “今朝蟢子”乱 “飞”? 可以说是第二个悬念; 为什么 “铅华不可弃”? 可以说是第三个悬念。直到最末一句,诗人才轻轻一点: “莫是藁砧归”,一切疑问都迎刃而解。即使是最末一句,作者也非平铺直叙,不用肯定语气,而以揣测语气出之,这就既有画龙点睛之妙,又收余韵悠然之功。个中三昧,颇堪玩味。
注释
①蟢子: 蜘蛛的一种,又叫喜蛛。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卷下谓 “此虫来著人衣,当有亲客至,有喜也。” ②铅华: 搽脸的粉。③藁砧: 本为切草砧石切草要用鈇 (斧),“鈇”与“夫”音同,所以六朝时人多以藁砧代指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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