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言情赠友诗歌
同父见和,再用韵答之
老大那堪说。似而今,元龙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来高歌,惊散楼头雪。笑富贵、千钧如发。硬语盘空谁来听? 记当时,只有西窗月。重进酒,换鸣瑟。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 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正日断、关河路绝。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宋淳熙十五年(1188)冬天,辛弃疾与陈亮在“鹅湖相会”后,填“贺新郎”往还,“长歌对答,极论世事”,情见于辞,此正如“长夜笛”,闻之者无不为之心动。
词中,辛写鹅湖与陈相见时道: “我病君来高歌,惊散楼头雪。” “高歌”,必寓非凡情意。“高歌”竟使楼头积雪 “惊散”,则情之热,不言可知。人固多情,然而情有不同,所以情的价值也不一样。辛弃疾 “惊散楼头雪”的热情,不为儿女。他与陈亮有抗金的共同心愿,结成契友,所以辛、陈两人是英雄爱国之情。这种热情,不要说使积雪 “惊散”,还可以惊天地,泣鬼神。
鹅湖相会,辛、陈悲切而又激奋地 “高歌”,只有 “西窗月” 听到、知道,也只有 “西窗月”可作证。可是,长夜漫漫,衷肠还须向人间尽诉,怎么办? 于是 “重进酒,换鸣瑟” 。
世上的事,所可叹者,往往 “一样”的事,由于人心两样而有别。为保全家国,有的奋起抵抗,不顾匹夫安危,挥刀上阵去雪耻; 有的则不然,苟且偷安,只图个人安逸,下贱到向敌人屈膝去求荣。对此 “人心别”,多情的词人,安能不愤不悲。辛弃疾正视社会,见到 “汗血盐车”,当然不免长叹。他认为,世事到了这般地步,即使有人肯买骏马尸骨,也只是一种徒费心机的“空收”。于是他伤心地把心底的话都说尽了,不得已,在柳暗花明的村路上转一语: “正目断,关河路绝。”只不过表明自己不愿与友人轻离别,其实辛、陈志同道合,辛也知道,目虽断,两人的心仍相连。这就使他在这首词的下阕,犹如舞台演出,点了一通急速鼓,由台上主人公亮了相,半分钟的间歇后,用沉痛而又截铁般的音调,一板一眼地吐出了真情,这便是 “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这个音节,也似击铜板打闷鼓,深沉之中,发人猛醒。他如此慷慨陈辞,无非要人们晓得,欲 “补天裂”,欲收复失地,统一祖国,需要的一副硬骨头,“到死心如铁” 。“铁”,何其坚,何其固,“铁” 又何其实,何其有分量。这又是何等豪情,又是何等壮美的 “高歌”,正不愧临危之时,英雄自许又许人。这在宋代的爱国词人中,像辛弃疾那样正直的君子,那样想要挽狂澜于既倒的壮士,能有几人?
读此 “贺新郎”,应当与另外二词及陈亮的和韵共读,如能这样,不但更知辛、陈两人的情笃和他们的崇高志向,还可以加深了解,南宋的激荡的时代风云,又是怎样造就了这些历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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