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言情赠友诗歌
积水不可极,安知沧海东。
九州何处远,万里若乘空。
向国惟看日,归帆但信风。
鳌身映天黑,鱼眼射波红。
乡树扶桑外①,主人孤岛中。
别离方异域,音信若为通!
中日两国,自古以来为友好的邻邦。两国人民之间有着传统的友谊。尤其是唐代,两国间的友好往来非常频繁。王维这首《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诗,是公元8世纪时中日两国人民间亲密情谊的一个明证。
秘书晁监,即晁衡,亦称朝衡,是一位日本人。他原名仲满、阿倍仲麻吕。开元初随日本遣唐使来中国,慕唐王朝的文明与风尚,留学我国。学成后曾任秘书监的官职。王维在这诗前有一段很长的《序》,介绍了唐朝的昌盛及与东邻日本的关系,谓当时两国真诚相待,自由往来:“我无尔诈,尔无我虞。彼以好来,废关驰禁。”而晁君则“结发游圣,负笈辞亲。问礼于老聃,学诗于子夏。……成名太学,官至客卿。”时因归国省亲,故作诗相送。
首二句“积水不可极,安知沧海东”是诗的发端,遣词极佳。诗人送日本朋友,首先想到的是此去目的地的遥远,晁衡将远涉重洋,前往碧水空明、宽广无际的沧海之东。“安知”两字,极写日本国的遥远不可知,倾注了诗人的无限惦念之情。
三、四两句与首两句紧相呼应,诗人以中国之大与日本之远作了巧妙的对比。九州,指中国大地,其概念是纵横万里、幅员辽阔。然九州虽大,却是毗连相接的,任何地方都不能说远。只有日本,海天相隔,万里乘空,那才是真正的遥远。这里以 “万里若乘空”,描绘东渡日本,极为传神。但字里行间,对晁监远行,却又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思念。
中间四句,是遥送这位日本朋友,尤其对此行的遥远和艰险,作了进一步的表述。“向国惟看日”,指日本的地理位置是在太阳升起的东方。晁衡归国,就是朝着日出的方向行进。说日本在日边,乃古时的一种传统观点,如《旧唐书·东夷传》就说: “其国在日边,故以日本为名。” 《新唐书》亦有 “国近日所出,以为名”的记载。“归帆但信风”,谓当时的航海条件全靠风力,祝愿他一路顺风,平安到达。但这句亦暗寓着对路遥茫茫,道途艰险的忧虑。“鳌身映天黑,鱼眼射波红”喻海上经历不可轻视。鳌,音ao,传说为海中的大龟。屈原 《天问》 有 “鳌戴山抃,何以安之”的话。鱼,当指海中的怪鱼。这两句是指在无边的海上远航,并非坦途,不测之事,往往不期而至。如遇到大海龟,庞大的躯体,会把天空也反映得如同黑夜; 如果碰上奇怪鱼类,它们的眼睛射出的光芒,会使海中的波涛也变成红色。这种奇异可怖的描述,虽出自诗人的想象,但读来会令人惊愕。它除了反映作者对晁衡东行的担心之外,意在提醒这位日本友人,要随时随刻预防不测,它有临别叮咛,千万珍重之意在内。
结尾四句,诗意又有深入,作者已从道途险阻转入到对友人的怀念。“乡树扶桑外。主人孤岛中”,想到晁衡回到故乡,得与家人团聚,原是值得欣慰的好事。但从朋友的情谊来说,恰恰相反,诗人感到寂寞和惆怅。扶桑路远,孤岛海隔,离别之恨,何以得解。这是诗人的最大痛苦。人既远去,信应常通。这是唯一的心愿。可是遥远的异国他乡,在古代交通条件的限制下,双方怎样通信呢? 这诗就在 “别离方异域,音信若为通”的无限惆怅的心情下结束。
这首送别诗与一般缠绵悱恻之作的不同点是写了一个归程,从字面上看没有一句是写离别之苦的,即使末句 “音信若为通”,也只是担心今后通信的困难。但对日本朋友的眷恋与思念,却溢于言表。极言东渡日本路程的遥远,使人悬念不已; 渲染途中的怪异,使人触目惊心。故惆怅不安与忧心忡忡笼罩了全诗,其感染力,全在其内。
这诗的另一特点是想象丰富,诗人之笔随着日本朋友东渡的足迹驰骋于海天之间,写得神奇、迷惘。“鳌身”两句,更是出人意表,给人以无限遐想,反映了王维诗的形象性和色彩感,这也是不容忽视的。
注释
①扶桑: 古国名,此指日本。《梁书·扶桑国传》: “扶桑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按此方向、位置,约相当于日本,以后就为日本的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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