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徐寄尘》诗文原文与赏析

《寄徐寄尘》言情赠友诗歌

不唱阳关曲，非因有故人。

柳条重绻缱，莺语太叮咛。

惜别阶前雨，分携水上萍。

飘蓬经已惯，感慨本纷纭。

忧国心先碎，合群力未曾。

空劳怜彼女，无奈系其亲。

万里还甘赴，孑身更莫论。

头颅原大好，志愿贵纵横。

权失当思复，时危敢顾身?

白狼须挂箭，青史不铭勋。

恩宗轻富贵，为国作牺牲。

只强同族势，岂是为浮名?

这首诗是1906年夏，秋瑾离浔溪女校时寄给她的朋友徐寄尘的。徐寄尘，名自华，浙江桐乡人。其时任浔溪女子学校校长。秋瑾于1905年年底从日本回国，1906年春到浔溪女子学校执教，因而认识了徐寄尘、徐小淑姊妹，并成为很好的朋友。这首诗就是作者暑假离开浔溪奔赴上海时写给寄尘的。在诗中歌颂了她们纯洁深厚的革命情谊，表现了诗人豪迈奔放的革命激情。并希望徐寄尘能同仇敌忾，脱下闺阁女子的衣服，换上全副武装，参加革命。

“不唱阳关曲，非因有故人” 以下八句，写别离之情。离别不唱那凄凉的催人泪下的《阳关曲》 ，并非海角天涯有故人朋友。这两句化用了王维《渭城曲》末二句“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诗句。但这首诗和王维诗情感基调则不相同。王诗低沉、悲凉，此诗起句则豪迈奔放、充满乐观的情绪。当然，“不唱阳关曲”也并不是说和朋友的分离就不感到痛苦和悲伤。你看那“柳条重绻缱”，听那“莺语太叮咛”。这自然界的物象不也表现在一种离情别恨的感伤么?那丝丝柳枝，重重叠叠，在微风中也依依不舍，缠绵悱恻，情意是多么深厚! 那美丽的黄莺婉转含泪的长鸣，似乎在叮咛“保重”、“珍惜”。这里“绻缱”是密不可分之意，犹言缠绵，形容情深意厚。自 《诗经·采薇》有“杨柳依依”，古诗中有“霸柳伤别”之句，从此，“依依杨柳”便成了古典诗词中写离愁别绪的意象。这开头二句实际上是以景衬情，以情写景，正如杜甫的名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同样都达到了情景交融、物我为一的艺术境界。

“惜别阶前雨，分携水上萍”进一步写离情别恨。刚道得一声“去也” 、“保重将息”，那别离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竟如雨下，浇湿了那眼前的庭阶。一想到分离之后，就会像那随水飘泊、聚散无定的水上浮萍，不知终将漂向何处?哪里是家?哪里是归宿?这怎能不令人感伤、痛苦呢!然而，作者毕竟没有被这痛苦的离情别绪所纠缠，所困扰。“飘蓬经已惯，感慨本纷纭”，巧妙地回答了首句“不唱阳关曲，非因有故人” 的问题，使诗人个人的离恨别愁上升到忧国之情。

“忧国心先碎，合群力未曾。空劳怜彼女，无奈系其亲”四句，是对朋友的殷切期望。面对清政府的腐败无能、卖国投降，帝国主义列强的侵入、瓜分，面对国家民族的危亡和日益高涨的革命洪流，诗人希望朋友走出闺阁、积极投入到革命洪流中去。能携起手来、并肩前行。徐寄尘虽为诗人的好友，但受封建礼教的影响相当深。她虽同情革命，并曾在秋瑾筹备起义缺乏经费时，把她自己所积蓄的黄金三十两倾囊捐赠。秋瑾就义后，也是她为之收骨营葬，可是她自身却不敢参加革命活动，恐怕因此连累家庭和老母。所以作者说“空劳怜彼女，无奈系其亲”，对徐寄尘予以善意的讽谕和勉励。秋瑾在同年《柬徐寄尘》 诗二首中，也表达了同样的思想情感： “祖国沦亡已若斯，家庭苦恋太情痴”，“时局如斯危已甚，闺装愿尔换吴钩”。希望徐寄尘能同仇敌忾，脱下闺装，换上“吴钩” ，参加革命。

“万里还甘赴，孑身更莫论。头颅原大好，志愿贵纵横”四句，正面表现自己的革命斗志。为了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哪怕孤身战斗也万里甘赴，驰骋纵横，在所不惜。这充分体现了诗人对国家民族的深情热爱，对清统治者媚外辱国的刻骨仇恨 以及献身革命的踔厉无前的坚强意志。“权失当思复，时危敢顾身?白狼须挂箭，青史不铭勋”。面对这“时危” 的局面，为了收复主权，她宁愿奋不顾身，“白狼挂箭”而绝非为了“青史铭勋”。这种爱国的豪情壮志、旺盛的革命斗志、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斗争精神、慷慨奔放的革命激情，犹如冲出闸门的洪流，直泻千里，不可约束。显然，这里诗人着重强调的是英勇战斗、自我牺牲的革命意志和沸腾的爱国主义热忱。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伤时忧国的叹息，而是反对清政府、进行民主革命的战斗号角。她宁愿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她认为 “画工须画云中龙，为人须为人中雄”，揭露清政府 “可怜大好神明胄，忍把江山付别人” 的卖国罪行。号召人们 “好将十万头颅血，一洗腥膻祖国尘”。这不但是诗人自我牺牲精神的自白，是对朋友的期待和勉励，也是对人民的号召。

“恩宗轻富贵，为国作牺牲。只强同族势，岂是为浮名”。这是对朋友徐寄尘的劝勉和鼓励。劝勉朋友，不要为 “浮名”而生活，而要为我们中华民族的繁荣、富强而战斗。要深知，“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只有团结一致，同仇敌忾，“为国作牺牲”，才有个人的出路和前途，也才有民族的富强和昌盛!

这首诗，作者将离愁别恨和慷慨激昂的豪情壮志巧妙地结合起来，将对朋友的劝勉鼓励与对革命的号召结合起来，将对朋友的纯洁友情与爱国的激情结合起来，这就使这首诗跳出了传统的离情别恨的抒写圈子，包含了更广阔丰富的社会内容。表现出一个爱国志士特有的胸怀和牺牲精神，表现出朴实、明朗的风格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