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卢子蒙侍御旧诗多与微之唱和感今伤昔因赠子蒙题于卷后》言情赠友诗歌
早闻元九咏君诗②,恨与卢君相识迟。
今日逢君开旧卷,卷中多道赠微之。
相看掩泪情难说,别有伤心事岂知!
闻道咸阳坟上树,已抽三丈白杨枝。
这首诗作于会昌元年 (841) ,为白居易悼念故友元稹而酬和新朋友卢贞之作; 是反映白居易、元稹、卢贞三人间真挚友情的重要诗篇之一。
先从诗的题目说起。诗题共二十六字,几为诗文的一半。作为诗的题目,确实长了一点。但这首诗所反映的元稹、卢贞与诗人白居易间的关系不是三五个字的简略题目可以说清: 白居易写这首诗时,年已七十; 他的故友元稹,这时去逝已有十一个春秋。卢贞是元稹的朋友,白氏虽早从元稹那儿闻其名,但却无缘相识; 时至今日才与卢氏相识相交。两人都与元稹交厚,故相识虽不长,但 “相识虽新有故情” (白居易 《赠杨秘书巨源》 ) ,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几年后又都成了 “七老会”的成员。两人既为诗友,自然要互相酬唱,同时也免不得把过去的旧作拿出来请对方品评。白居易对卢集中的众多旧作,最感兴趣,也最动感情的,是卢贞与元稹唱和的旧诗。诗人听着卢子蒙述说的与元稹的件件往事、篇篇旧作,再联想诗人自己与元稹的三十年交往,感今伤昔,泪眼朦胧,写下了这首诗,题在卢贞诗集之后,以表示自已对故友的怀念,对新友卢贞的安慰。可惜卢贞原集早巳散佚,我们失去了进一步了解卢与元友谊交往的机会。这么错综复杂的背景,如果不是白诗诗题作了明确详尽的交代,后世的读者仅从简略的诗题是无法知其详的。
“早闻元九咏君诗”一句,说明元稹与白居易的交往真可谓 “肺腑都无隔,形骸两不羁” (白居易 《代书请寄微之》 ) 。他们不仅谈及两人之间的所有情事,而且也把自己与他人交游的往事、唱和的诗篇向对方细诉。正由于元稹在世时的介绍,所以白居易当时虽不能与卢贞相识,但与其神交已久,对其仰慕有年,故今天两人相识,难怪白氏要有“恨与卢君相识迟”的感叹。这里的“迟”,有两层含义: 既是白氏为未能早识卢贞而遗憾,更为白氏为至今才看到卢氏赠送元稹的原作而惋惜。这两句诗,既有诗人对卢贞的相识恨晚之感,更有对故友元稹追念不已之情。“今日”两句,诗人更将自己对元稹的怀念明白道出。卢氏诗歌成集,唱酬佳作肯定不少。但白居易看到最多的,还是卢贞与元稹的酬唱之作。这里也有两层意思: 一是卢诗集中赠元之作比比皆是;二是最能引起白氏注意的,乃是卢氏的酬和微之的诗。两句犹如一扇窗子,让他人窥见了白居易和卢贞对元稹当日交深情厚,今天仍念念不忘的内心世界;同时也可想见元氏在世时与卢贞、白居易情笃意深的交往。
以上是诗人对元、卢及自己三人间友谊的追叙; 下面四句,则是白居易和卢贞一起,对故友元稹不幸遭遇的同情语和不公正的待遇的愤慨语。元稹在世之日,与朋友肝胆相照,对权贵嫉恶如仇,并因此遭受他人诬陷,终身不得洗白。直至白居易写诗之时,这种诬言仍在流传,且越传越离奇。对此,熟知元稹为人的两位老友又怎能不愤愤然! 但散布这类不实之词的,有的正是当时与白居易、卢贞过从甚密但又貌合神离的“朋辈”,有的是不明真相,人云亦云的友人。对他们,卢贞、白居易原准备为元稹辩冤的真心话语,又怎么去说,又怎么能说得清呢?处在想说又无处可说,说了又无法说清的尴尬境地的白居易和卢贞,只有相看掩面,涕然泪下了。最后两句,将颈联的同情转为愤慨。真情实感终难长久压抑,诗人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愤然疾呼: 听说安葬元稹时栽在咸阳墓地上的小树,如今已抽出三丈多长的枝条,元稹死去也已有十一年之久,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为什么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中伤早已死去,现已无法为自己辩解的无辜之人?
写于白居易晚年的这首诗,虽明白如话,却回味无穷,令人感动不已。究其原因,在于白氏对元稹的追忆,确实是情真意切,他自己早已涕泪交加,读者自然也不能不泪眼朦胧了。
注释
①卢子蒙: 即卢贞,字子蒙,行十九,范阳人。与元稹相识甚早,为诗友朋侣; 后期与白居易相识相交,共胡杲、吉皎、郑据 刘真,张浑及居易为 “七老会” 成员。与同时代人河南尹卢贞实非一人。侍御: 官名,即侍御史,唐御史台成员之一。掌纠举百僚,推鞫狱讼等职责。②元九: 即元稹,字微之。“九” 为元稹在元氏家族内同辈兄弟间的排行,唐人习以行第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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