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粜米·第三折
(小衙内同杨金吾上) (小衙内诗云)日间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自家刘衙内孩儿。俺二人自从到陈州开仓粜米,依着父亲改了价钱,插上糠土,克落了许多钱钞,到家怎用得了?这几日只是吃酒耍子。听知圣人差包待制来了,兄弟,这老儿不好惹,动不动先斩后闻。这一来,则怕我们露出马脚来了。我们如今去十里长亭接老包走一遭去。(诗云)老包姓儿仯,荡他活的少;若是不容咱,我每则一跑。(同下) (张千背剑上) (正末骑马做听科) (张千云) 自家张千的便是。我跟着这包待制大人,上五南路采访回来,如今又与了势剑金牌,往陈州粜米去。他在这后面,我可在前面,离的较远。你不知这个大人清廉正直,不爱民财。虽然钱物不要,你可吃些东西也好;他但是到的府州县道,下马升厅,那官人里老安排的东西,他看也不看。一日三顿,则吃那落解粥。你便老了吃不得,我是个后生家。我两只脚伴着四个马蹄子走,马走五十里,我也跟着走五十里;马走一百里,我也走一百里。我这一顿落解粥,走不到五里地面,早肚里饥了。我如今先在前面,到的那人家里,我则说: “我是跟包待制大人的,如今往陈州粜米去,我背着的是势剑金牌,先斩后闻,你快些安排下马饭我吃。”肥草鸡儿,茶浑酒儿;我吃了那酒,吃了那肉,饱饱儿的了,休说五十里,我咬着牙直走二百里则有多哩。嗨!我也是个傻弟子孩儿!又不曾吃个,怎么两片口里劈溜扑剌的;猛可里包待制大人后面听见,可怎了也! (正末云)张千,你说甚么哩? (张千做怕科,云)孩儿每不曾说甚么。(正末云)是甚么“肥草鸡儿”? (张千云)爷,孩儿每不曾说甚么“肥草鸡儿”。我才则走哩,遇着个人,我问你: “陈州有多少路?”他说道: “还早哩。”几曾说甚么“肥草鸡儿”?(正末云)是甚么“茶浑酒儿?” (张千云)爷,孩儿每不曾说甚么“茶浑酒儿”。我走着哩,见一个人,问他: “陈州那里去?”他说道: “线也似一条直路,你则故走。”孩儿每不曾说甚么“茶浑酒儿”。(正末云)张千,是我老了,都差听了也。我老人家也吃不的茶饭,则吃些稀粥汤儿,如今在前头有的尽你吃,尽你用,我与你那一件厌饫的东西。(张千云)爷,可是甚么厌饫的东西? (正末云)你试猜咱。(张千云)爷说道: “前头有的尽你吃,尽你用。”又与我一件儿厌饫的东西,敢是苦茶儿?(正末云)不是。(张千云)萝卜简子儿? (正末云)不是。(张千云)哦!敢是落解粥儿? (正末云)也不是。(张千云)爷,都不是,可是甚么? (正末云)你脊梁上背着的是甚么?(张千云)背着的是剑。(正末云)我着你吃那一口剑。(张千怕科,云)爷,孩儿则吃些落解粥儿倒好。(正末云)张千,如今那普天下有司官吏,军民百姓,听的老夫私行,也有那欢喜的,也有那烦恼的。(张千云)爷不问,孩儿也不敢说;如今百姓每听的包待制大人到陈州粜米去,那个不顶礼,都说: “俺有做主的来了!”这般欢喜可是为何? (正末云)张千也,你那里知道,听我说与你咱。(唱)
[南吕·一枝花]如今那当差的民户喜,也有那干请俸的官人每怨。急切里称不了包某的心,百般的纳不下帝王宣;我如今暮景衰年,鞍马上实劳倦。如今那普天下人尽言道“一个包龙图暗暗的私行,唬得些官吏每兢兢打战。”
[梁州第七]请俸禄五六的这万贯,杀人到三二十年,随京随府随州县。自从俺仁君治世,老汉当权,经了这几番刷卷,备细的究出根原。都只是庄农每争竞桑田,弟兄每分另家缘。俺俺俺,宋朝中大小官员;他他他,剩与你财主每追征了些利钱;您您您,怎知道穷百姓苦恹恹叫屈声冤!如今的离陈州不远,便有人将咱相凌贱,你也则诈眼儿不看见;骑着马,揣着牌, 自向前,休得要攞袖揎拳。
(云)张千,离陈州近也,你骑着马,揣着牌,先进城去,不要作践人家。(张千云)理会了。爷,我骑着马去也。(正末云)张千,你转来,我再分付你。我在后面,如有人欺负我打我,你也不要来劝,紧记者。(张千云)理会的。(张千做去科) (正末云)张千,你转来。(张千云)爷,有的说,就马上说了罢。(正末云)我分付的紧记者。(张千云)爷,我先进城去也。(下) (搽旦王粉莲赶驴上,云) 自家王粉莲的便是。在这南关里狗腿湾儿住,不会别的营生买卖,全凭着卖笑求食。俺这此处有上司差两个开仓粜米官人来,一个是杨金吾,一个是刘小衙内。他两个在俺家里使钱,我要一奉十,好生撒镘。他是权豪势要,一应闲杂人等,再也不敢上门来。俺家尽意的奉承他,他的金银钱钞可也都使尽俺家里。数日前,将一个紫金锤当在俺家,若是他没钱取赎,等我打些钗儿戒指儿,可不受用。恰才几个姊妹请我吃了几杯酒,他两个差人牵着个驴子来取我。三不知我骑上那驴子,忽然的叫了一声,丢了个撅子,把我直跌下来,伤了我这杨柳细,好不疼哩。又没个人扶我,自家挣得起来,驴子又走了。我赶不上,怎么得人来替我拿一拿住也好那? (正末云)这个妇人,不像个良人家的妇女;我如今且替他笼住那头口儿,问他个详细,看是怎么? (旦儿做见正末科,云)兀那个老儿,你与我拿住那驴儿者。(正末做拿住驴子科) (旦儿做谢科,云)多生受你老人家也。(正末云)姐姐,你是那里人家? (旦儿云)正是个庄家老儿,他还不认的我哩。我在狗腿湾儿里住。(正末云)你家里做甚么买卖? (旦儿云)老儿,你试猜咱。(正末云)我是猜咱。(旦儿云)你猜。(正末云)莫不是油磨房? (旦儿云)不是。(正末云)解典库? (旦儿云)不是。(正末云)卖布绢段匹? (旦儿云)也不是。(正末云)都不是,可是甚么买卖? (旦儿云)俺家里卖皮鹌鹑儿。老头,你在那里住? (正末云)姐姐,老汉止有一个婆婆,早已亡过,孩儿又没,随处讨些饭儿吃。(旦儿云)老儿,你跟我去,我也用的你着。你只在我家里,有的好酒好肉,尽你吃哩。(正末云)好波,好波!我跟将姐姐去,那里使唤老汉? (旦儿云)好老儿,你跟我家去。我打扮你起来:与你做一领硬挣挣的上盖,再与你做一顶新帽儿,一条茶褐绦儿,一对干净凉皮靴儿。一张凳儿,你坐着在门首,与我家照管门户,好不自在哩。(正末云)姐姐,如今你根前可有什么人走动?姐姐,你是说与老汉听咱。(旦儿云)老儿,别的郎君子弟,经商客旅,都不打紧。我有两个人,都是仓官,又有权势,又有钱钞,他老子在京师现做着大大的官。他在这里粜米,是十两一石的好价钱,斗又是八升的小斗,秤是加三大秤,尽有东西,我并不曾要他的。(正末云)姐姐不曾要他钱,也曾要他些东西么? (旦儿云)老儿,他不曾与我甚么钱,他则与了我个紫金锤,你若见了就唬杀你。(正末云)老汉活偌大年纪,几曾看见什么紫金锤。姐姐,若与我见一见儿,消灾灭罪,可也好么? (旦儿云)老儿,你若见了,好消灾灭罪,你跟我家去来,我与你看。(正末云)我跟姐姐去。(旦儿云)老儿,你吃饭也不曾? (正末云)我不曾吃饭哩。(旦儿云)老儿,你跟将我去来,只在那前面,他两个安排酒席等我哩。到的那里,酒肉尽你吃。扶我上驴儿去。(正末做扶旦儿上驴子科) (正末背云)普天下谁不知个包待制正授南衙开封府尹之职;今日到这陈州,倒与这妇人笼驴,也可笑哩。(唱)
[牧羊关]当日离豹尾班多时分;今日在狗腿湾行近远,避甚的马后驴前?我则怕按察司迎着,御史台撞见。本是个显要龙图职,怎伴着烟月鬼狐缠;可不先犯了个风流罪,落的价葫芦提罢俸钱。
(旦儿云)老儿,你跟将我去来,我把那紫金锤与你看者。(正末云)好好,我跟将姐姐去,则与老汉紫金锤看一看,消灾灭罪咱。(唱)
[隔尾]听说罢,气的我心头颤,好着我半晌家气堵住口内言。直将那仓库里皇粮痛作践,他便也不怜,我须为百姓每可怜。似肥汉相搏,我着他只落的一声儿喘。(同旦儿下)
(小衙内、杨金吾领斗子上) (小衙内诗云)两眼梭梭跳,必定晦气到;若有清官来,一准屋梁吊。俺两个在此接待老包,不知怎么,则是眼跳。才则喝了几碗投脑酒,压一压胆,慢慢的等他。(正末同旦儿上,正末云)姐姐,兀的不是接官厅?我这里等着姐姐。(旦儿云)来到这接官厅,老儿,你扶下我这驴儿来。你则在这里等着我,我如今到了里面,我将些酒肉来与你吃;你则与我带着这驴儿者。(做见小衙内、杨金吾科) (小衙内笑科,云)姐姐,你来了也。(杨金吾云)我的乖,你偌远的到这里来。(旦儿云)该杀的短命!你怎么不来接我?一路上把我掉下驴来,险不跌杀了我,那驴子又走了,早是撞见个老儿,与我笼着驴子。嗨!我争些儿可忘了那老儿;他还不曾吃饭,先与他些酒肉吃咱。(杨金吾云)兀那斗子,与我拿些酒肉与那牵驴的老儿吃。(大斗子做拿酒肉与正末科,云)兀那牵驴的老儿,你来,与你些酒肉吃。(正末云)说与你那仓官去,这酒肉我不吃,都与这驴子吃了。 (大斗子做怒科,云)喝!这个村老子好无礼! (做见小衙内科,云)官人,恰才拿将酒肉,赏那牵驴的老儿,那老儿一些不吃,都请了这驴儿也。(小衙内云)斗子,你与我将那老儿吊在那槐树上,等我接了老包,慢慢的打他。(大斗子云)理会的。(做吊起正末科),(正末唱)
[哭皇天]那刘衙内把孩儿荐,范学士怎也就将敕命宣?只今个贼仓官享富贵,全不管穷百姓受熬煎,一剗的在青楼缠恋。那厮每不依钦定,私自加添,盗粜了仓米,干没了官钱,都送与泼烟花、泼烟花王粉莲。早被俺亲身儿撞见,可便肯将他来轻轻的放免。
[乌夜啼]为头儿先吃俺开荒剑,则他那性命不在皇天。刘衙内也,可怎生着我行方便?这公事体察完全,不是流传;那怕你天章学士有夤缘,就待乞天恩走上金銮殿;只我个包龙图元铁面,也少不得着您名登紫禁,身丧黄泉。
(张千云)受人之托,必当终人之事。大人的分付,着我先进城去,寻那杨金吾刘衙内。直到仓里寻他,寻不着一个。如今大人也不知在那里?我且到这接官厅试看咱。(做看见小衙内、杨金吾科,云)我正要寻他两个,原来都在这里吃酒。我过去唬他一唬,吃他几钟酒,讨些草鞋钱儿。(见科,云)好也!你还在这里吃酒哩!如今包待制爷要来拿你两个,有的话都在我肚里。(小衙内云)哥,你怎生方便,救我一救,我打酒请你。(张千云)你两个真傻厮,岂不晓得求灶头不如求灶尾?(小衙内云)哥说的是。(张千云)你家的事,我满耳朵儿都打听着,你则放心,我与你周旋便了。包待制是坐的包待制,我是立的包待制;都在我身上。(正末云)你好个“立的包待制”,张千也!(唱)
[牧羊关]这厮马头前无多说,今日在驿亭中夸大言。信人生不可无权!哎!则你个祗侯王乔诈仙也那得仙?(张千奠酒科,云)我若不救你两个呵,这酒就是我的命。(做见正末怕科,云)兀的不唬杀我也!(正末唱)唬的来面色如金纸,手脚似风颠。老鼠终无胆,猕猴怎坐禅。
(张千云)您两个傻厮,到陈州来粜米,本是钦定的五两官价,怎么改做十两?那张㑩古道了几句,怎么就将他打死了?又要买酒请张千吃,又擅吊了牵驴子的老儿。如今包待制私行,从东门进城也,你还不去迎接哩。(小衙内云)怎了,怎了!既是包待制进了城,咱两个便迎接去来。(同杨金吾、斗子下)(张千做解正末科)(旦儿云)他两个都走了也,我也家去。兀那老儿,你将我那驴儿来。(张千骂旦儿科,云)贼弟子,你死也!还要老爷替你牵驴儿哩。(正末云)喝!休言语。姐姐,我扶上你驴儿去。(正末做扶旦儿上驴科)(旦儿云)老儿,生受你。你若忙便罢,你若得那闲时,到我家来看紫金锤咱。(下)(正末云)这害民贼好大胆也呵。(唱)
[黄钟·煞尾]不忧君怨和民怨,只爱花钱共酒钱。今日个家破人亡立时见,我将你这害民的贼鹰鹯,一个个拿到前,势剑上性命捐。莫怪咱不矜怜,你只问王家的那泼贱,也不该着我笼驴儿步行了偌地远。(同张千下)
《陈州粜米》全名《包待制陈州粜米》,写宋代陈州荒旱,刘衙内的儿子和女婿趁开仓粜米机会,大事搜刮,农民张憋古与之辩理,竟被打死。张子小憋古上告,经包拯到陈州私访,探明真相,处决了贪官。这里选第三折赏析。
戏到第三折,我们看到的是一出饶有趣味的喜剧。前一折戏的悲剧气氛不复存在了。而充当喜剧主角的,却是我们想象中认为不配当喜剧角色的那位包公。这位包公一到陈州,不是摆出钦差大臣的架势,鸣锣开道,威风凛凛地入城,而是打发惟一的随从张千骑着自己的马,带着势剑金牌先进城了,并且嘱咐张千不管出现什么岔子,也别轻易暴露了他的身份。他自己呢,却像个不起眼的土老头儿,缓步入城。快到接官亭时,只见一个女人从驴上摔下来,喊人帮她笼驴,包大人赶过来正好揽上了这份差事。连扶上扶下也在所不辞。巧就巧在这个女人正是同两个赃官相好的本城的名妓王粉莲。——赃官在接官亭迎候包大人,不甘寂寞,要她来陪伴作乐。一路上,她和包拯絮絮叨叨,说起了两个赃官同她的交情如何深厚;赃官们如何盘剥残害饥民;如何荒淫无耻,追欢买笑,连皇帝赐给的紫金锤也留在她家做了当头。她还得意洋洋地邀请老头儿去她家看紫金锤呢!她错把包拯当成庄稼老儿看待,包拯也出色地扮演着庄稼老儿的角色,两个人一路聊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就这样,包大人在一种喜剧气氛中,轻松愉快地通过“知情人”的口掌握了赃官的罪证。到了接官亭,妓女出于好心,叫送些酒肉给老头儿充饥,两个赃官吩咐送去,不料这老头儿却不识抬举,竟把官家恩赏的吃食,一股脑儿喂了妓女的驴。赃官发了怒,叫人把这老头儿吊到亭外的槐树上,等接过钦差,再作发落。而胸有成竹的包公,竟一声不吭地任其摆布,宁叫自己吃苦头,也要让赃官们作充分的表演。这些出人意料的喜剧处理,既符合戏中“这一个”包公的性格特点,也符合情节发展的必然逻辑,于是,妙趣横生的幽默感、喜剧性便自然地洋溢于舞台之上。
有了这第三折,戏活了,包公活了,包拯的形象完全不同于后来一般威仪万千、始终铁青着面孔的包公了。如今戏曲舞台上的包公,一出场总离不了跟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之流,还得外加个书僮包兴;赃官们一看见他那无情的铜铡就胆战心惊;他的神通是如此广大,以至能夜断阴来日断阳,带着神化、迷信的味道。这种神化、迷信色彩,还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鲜明的标志——漆黑的脸膛上画着一个月牙。其实,长得黑,有可能,可是脸上有月亮,这分明是后人将他的形象神化的表现,元曲中的包公戏,例如关汉卿的《包待制智斩鲁斋郎》和曾瑞卿的《王月英元夜留鞋记》都不见提及王朝、马汉一群跟班。而且,包青天铲除贪官污吏,总离不了一个“智”字,并非一味地硬干。在《陈州粜米》这出戏里,包公对贪官小衙内、杨金吾的处决,同样是智慧的巧妙运用。他虽然有势剑金牌在手,但凭多年的官场经验,深知在官官相卫的强梁世界里,势剑金牌并不能完全代表法律的尊严。何况,对方的手里还有个御赐的紫金锤呢!有鉴于此,他先从妓女的手里,把紫金锤追回,抓住了对方作践皇权的一个有力证据,然后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立即斩决了杨金吾,并让苦主小憋古用紫金锤把小衙内打死。待到皇上的“赦活的不赦死的”赦书一到,这纸赦书不仅没有救了赃官的命,倒保全了无权无势的受害者小憋古。在这里,包公巧妙地钻了一下皇权的空子,严肃地开了一下皇权的玩笑。这个玩笑,是对生活本身的辛辣讽嘲,是喜剧气氛赖以形成的客观基础。这一切,说明在元曲作者的笔下,并没有把包公这样的清官当做神来处理。土老头儿的形象和普通正派官吏的复杂心理以及富有人情味的言谈举止,构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趣,可敬可亲的包大人形象。这个形象,同豫剧《七品芝麻官》中的唐知县身上的那种拙劲儿、土味道是颇为近似的。
我们所爱于《陈州粜米》这出杂剧的,正是这种拙劲儿、土味道。这都是后来龙图公案剧目难得看见的。后来的古典戏曲,戏复杂了,排场大了,词曲典雅了,但是生活气息和古拙意味都少了。如今有些写喜剧的,也多忽略生活本身是它的泉源,生拼硬凑,制造笑料,给人以弄巧成拙的不自然之感。对这样的作者来说,《陈州粜米》是颇值一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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