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恽《赵邈龊虎图行田给事和卿所藏》原文|翻译|注释|赏析
[元]王恽
巅崖老树缠冰雪,石觜枒杈横积铁。北平山深林樾黑,下虽有径人迹灭。眈眈老虎底许来,枹石踞坐何雄哉! 目光夹镜尾束胯,百兽却走潜风埃。赵侯欲进神妙功,都著威稜阿堵中。想当盘礴噀墨时,众史缩手甘凡庸。至今元气老不死,神物所在缠阴风。前年驱马下靖边,崖东突起草底眠。腰间恨无铁丝箭,寝皮食肉空长叹。今朝过喜一嚼快,熟视鬚顶为摩编。货驯跖服暴戾息,弭耳道义思拳拳。主人爱玩中有谓,遇事炳变通经权。我闻汉家大猎陆冰天,豸冠思赋长杨篇。四方猛士今云合,早晚龙旗到渭畋。
这是王恽所作的咏画言志的新题乐府诗。
赵邈龊,是宋代画家,名已佚,邈龊是绰号(又称邈卓):因其性不灵慧,朴野不事修饰,故人以是称之。他工画虎,有“战沙”、“啸风”等作。其画气韵俱妙,树石亦佳,又工书法。刘道醇《圣朝名画评》将其列为妙品。这首《虎图行》即为诗人观赏友人藏画之后的赞誉之辞,同时,借题发挥,倾吐心中的“幽思”。
全诗可分作两部分。前十四句主要是诗人对赵氏虎图“神妙功”的描摹和赞誉。
头四句,诗人描摹了虎图的环境。显然诗人对于绘画不是外行,他从雪中悬岩老树盘根错节,山石犬牙交错、纵横堆积,山中丛林密布、幽深之致,山下崎岖小径、杳无人迹的画面处理着笔。对赵氏深有功底的画法予以逼真描绘,使读者从他的描摹中仿佛看到画家椽笔的跳动、顿挫,感觉到画面的布局峭险、气象寒肃。
紧接着四句,是描写画面上“伏崖高视”之虎。这四句诗人把观画时的心理活动和猛虎形象特征联系起来,突出了画家笔下“气韵俱佳”的画虎功法。这只伏崖下视的老虎不知从何而来,它抱石而卧,目光如镜,虎尾束胯,威风凛凛,大有“视者惊其威”之感,无怪乎“百兽却走潜风埃”,它们都闻风潜逃了。显然,这一句是诗人从主观感受角度来写的。图上之虎如此逼真而又如此雄姿逼人,赵氏以其神妙超绝之功力,全用在渲染虎之声威上。诗人想象这位不修边幅、不为士大夫看重的画家当日作画情态:他挥毫噀墨,勾勒点染,腾挪变化,巧妙莫测。在场画手,莫不相形见绌,甘拜下风。 “盘礴”一作“般礴”,出自《庄子·田子方》: “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如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般礴,羸。君曰: ‘可矣,是真画者也’。”“盘礴”是箕踞之意,指伸开两腿而坐,这里是形容画家满不在乎的傲慢之态。时过境迁了,画家笔下的老虎并没有因岁月流逝而失去生命的活力,仍卧在冰崖雪岭中雄姿勃发,行处风生。真是“谁知神物归藏去,千载依然色斩新。” (宋犖·《论画绝句》)诗人十分厚爱赵氏虎图,并在第二部分吟咏中寄托了自己的理想。回想起当年驱马边城,在险劣环境中面对强虏出没,只恨自己腰无神箭,手无神力,坐卧之间,空有对天长叹,深深流露出某种遗憾。而今面对猛虎,诗人喜出望外,当年的遗憾就能一吐为快了。他细观虎图,抚摩虎图,如醉如痴,把对猛虎的厚爱与现实生活故意虚幻成一体,如象有了它,象阳货、盗跖这样暴虐凶恶之人都被慑服、俯首贴耳听命于仁义天理,还有什么更骄横的强敌不能灭除呢?况且,虎不仅仅以猛武博得主人喜爱、玩味,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它“遇事炳变通经权”,深谙经权之宜。这哪里是写虎,分明是写人,以拟人化手法描写理想中的文武兼备之能人志士。明写暗寓,有意无意间,突出并刻划了一个诗人心中的“猛士”形象,并对其寄以厚望:安邦定国。诗人长期出任御史,撰修国史。比较了解朝政,晓知国情,在诗歌创作中常常借题发挥,借古讽今,由此及彼,劝谏朝廷。并用杨雄作《羽猎赋》以讽谏汉成帝“大猎陆冰天”事以喻元朝统治者,说自己也要作一篇《长杨赋》。 (事见《汉书·杨雄传》) “豸(zhi)冠”即法冠,是御史的别称。 “肃宗乾道二年制御史台,欲弹事,不须进状,似服豸冠”(《唐会要》)。诗人以此自嘲,正是表明自己要尽御史职责,为朝廷明辨是非,举荐能人。他相信,会有智勇双全的“猛士”从四面八方而至,随时都会被皇帝发现、重用的。诗人正是这样来劝谏天子要象文王那样,注意选拔、任用“猛士”辅佐朝政,富国强民,而不要做汉成帝。
总之,这虽是一首“虎图行”,但诗中深刻的内涵已远远超过了对虎的赞扬。诗人力赞赵氏虎图笔法神妙,而今看来,此诗写作亦可以“神妙”称之。本是观画,却因虎生情,诗兴大发,巧典妙用,辞婉意明,用心可谓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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