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李白·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鉴赏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咏,何伸雅怀? 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李太白集》
《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是李白诗歌散文化的传世之作。
自老庄出,对于宇宙的变化,时间的短促,所具备的独特感应力,构成了中国古代文学家的哲学情思,但起首即挫天地光阴万物百代于笔端,且比之为旅舍过客,确实体现了唯李白才有的豪迈博大。接着便由对时间空间的生命体察,转向一般的人生态度 (浮生若梦) 和人生行为 (秉烛夜游),然后再转向特定的生命片刻 (阳春烟景) 。这样不仅由大到小,逐渐在结构上导出文章主体,为夜宴布置了宏阔的时空背景,而且使具体的夜宴有了某种哲学意味。
现在进入“会桃李之芳园”的文章主体。先总写一句,然后分叙人与事。俊秀的各位兄弟以晋人谢惠连相比,作者则以谢灵运 (康乐) 自比。人文的“俊秀”正和自然的“阳春”,暗合一个“欢”字。写事则有歌、赏、谈、饮。前三事几乎一笔带过,而详写饮酒,写得华丽而不失豪迈之致。把华贵的酒宴摆设在花丛中,“飞羽觞,”频频高杯,不尽豪兴尽在一“飞”中现出,“醉月”则不知是月醉还是人醉,颇有几分仙气。西方有所谓浪漫的酒神精神,似乎也渗透了酒与诗的关系奥妙。诗以酒发,酒助诗兴。所以“诗不成”,理当按晋代石崇金谷园的规矩,罚他几杯酒!
有人认为,本文意境是崇高的,格调是明朗的。我倒以为,文章在豪迈潇洒之中有一股掩不住的悲怆忧郁。这种忧郁不来自社会的痛苦,而来自生命的短促。“良宵苦短?”酒醒以后是什么呢?如果从题者而言,全篇未出曹孟德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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