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杜甫
草有害于人,曾何生阻修。
其毒甚蜂虿,其多弥道周。
清晨步前林,江色未散忧。
芒刺在我眼,焉能待高秋。
霜露一霑凝,蕙叶亦难留。
荷锄先童稚,日入仍讨求。
转致水中央,岂无双钓舟?
顽根易滋蔓,敢使依归丘?
自兹藩篱旷,更觉松竹幽。
芟夷不可阙,疾恶信如仇。
此诗是杜甫于代宗永泰元年(765)正月辞去节度参谋职务回草堂后所作。
这首诗是以毒草比喻奸佞之徒,阐明了国之兴衰、安危与能否除奸斩佞有很大的关系,充满了辩证哲理。
诗一起篇就写道:“草有害于人,曾何生阻修”,阻修,喻道路。语出《诗·秦风·蒹葭》:“道阻且长。”意谓:这种对人有毒害的草为什么生长在道路上?指出毒草唯其出现在道路上,才更易于害人,于是行路之人受其害就不可避免,这就突出了对它非“除”不可。“其毒甚蜂虿,其多弥道周。”虿,蝎类毒虫。《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写有“蜂虿有毒”句。道周,道边。两句诗的意思是:这种草的毒性超过了蜂虿,偏偏多得满道皆是,这就进一步突出了它非“除”不可!这里明显地是借比喻在说恶人之多,而且身居显位,掌握了大权,为非作歹,致使国运不得昌盛。诗句饱含了诗人对腐败透顶的统治集团的辛辣讽刺。诗人忧国之心,可见于“清晨步前林,江色未散忧”这两句诗中,他禁不住大声疾呼起来:“芒刺在我眼,焉能待高秋”,认为除恶不能仅仅停留在有这个愿望上,而要落实在行动上,贵在迅速,不能等待秋后任其自灭。像毒草一样的恶人飞扬跋扈,国无宁日,他们多活动一天,国家就多受害一日,长此下去,王朝的没落就成了必然趋势。为什么除恶宜早宜快呢?诗人摆出了更深进一层的理由:“霜露一霑凝,蕙叶亦难留”,到露结为霜时,“蕙叶”即香草叶也必定凋枯零落了,也就是说,如不及早除掉恶草,则将薰莸莫辨,即香臭难分。诗人经事谙世,深知奸佞之徒,毒似虎蝎,他们口蜜腹剑,颇能迷惑人,时间长了,就很不容易识破其险恶之心,而直行耿介者相反却常常引起人们的反感,演出了残害忠良的悲剧,这样的历史教训难道还少吗?诗人说得在情入理,虚拟了除草的情景:“荷锄先童稚,日入仍讨求。转致水中央,岂无双钓舟”,就行动言,赶在童子之前;就时间言,日落后依然寻找恶草而除之;就做法言,把除的恶草掷于水中。这里的“岂无双钓舟”的反问,是提醒人们注意不是没有渔舟将所除恶草运走,而是要彻底、干净地使之灭迹,其根据就在于“顽根易滋蔓,敢使依归丘”,除草就要除根,除草不除根,来年又复生,复生后又铺延满道,再滋生蔓长,那不是危害更大吗?所以岂能让恶草留在“归丘”,即原处——地上呢!殊不知,这种恶草得地而生,而遇水却灭啊!诗人想象了在除草后的宽松的环境:“自兹藩篱旷,更觉松竹幽”,心情是何等的愉快!诗的结末两句:“芟夷不可阙,疾恶信如仇”,铲除恶草,尽而不留,喻对所有的奸人都要采取决绝的态度。全诗一气贯注,将恨毒草、除毒草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诗中的“顽根易滋蔓,敢使依归丘”,是除恶务尽的写实,含有质朴而深刻的哲理。《左传·隐公六年》写有:“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而且要“绝其本根,勿使能殖”。“根”,是祸之源,“绝其本根”,就消灭了隐患,奸佞祸国,不除之则政治无法清明,势必会形成贤人在野,恶人当权的现实,发展下去就是走向灭亡,江山易主。善和恶本来是互相对立,格格不入的,但在一定的条件下,则可以互相转化。要让国家得到安定,这条件之一就是要有除奸的政策与措施,否则会导致反面的结局。诗人把“除草”这看似平凡普通的生活问题联系起除奸而谈起人事和社会问题,并触目惊人的表现出来,将辩证思想贯于诗中,艺术地道出了事物的因果关系,说服力强。其观点对后人也很有借鉴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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