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贯休
励志须至,扑满必破。
非莫非于饰非,过莫过于文过。
“座右铭”是铭体的一种,内容多是有关修身的准则法式,类似于言简意赅的韵体格言。因常置于座位之右,用以自警自戒,故曰“座右铭”。中国文学史上首次以“座右铭”名篇者是见于《文选》的东汉人崔瑗(字子玉)的《座右铭》。继崔瑗《座右铭》之后,续作者甚多,其中尤以本诗序言中提到的白居易与姚崇的续作最为有名。白居易有《续座右铭》,并在序中明言是续崔瑗之作。姚崇有《扑满赋》、《口箴》两文,虽不以“座右铭”名篇,但内容也以修身为主,实亦续崔瑗之作。贯休此诗即是参酌白诗姚文之意以续之,因姚崇曾封梁国公,故诗题作《续姚梁公座右铭》。
全诗比较长,内容相当丰富,这里只节选了四句,而“非莫非于饰非,过莫过于文过”两句之主旨,是提倡闻过则喜、知错必改的谦逊诚实精神,反对讳疾忌医、文过饰非的矫饰虚伪作风。人生活在社会上,由于主观与客观诸方面的原因,谁也不能不犯错误。刘禹锡说“贤能不能无过”(《华佗论》),苏辙说“自古圣人不能无过”(《论开孙村河札子》),这都说明一个真理,即任何人都可能犯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错误。但是,犯了错误并不可怕,关键在于能否以正确的态度去对待。一些人明白“鉴于水者见面之容,鉴于人者知吉与凶”(《史记·范睢蔡泽列传》)的古训,因此能正视所犯错误,虚心接受别人的批评,寻找犯错误的根源,从中吸取教训,加以改正,使以后不犯或少犯错误。晋人周处少时不修细节,恣肆横行,乡里患之,将其与南山虎、长桥蛟合称为“三害”。后周处翻然悔悟,励志改过,官至御史中丞,纠劾奸佞,不避权贵,做了很多好事,受到普遍赞许(见《晋书·周处传》)。唐太宗李世民深知“人欲自照,必须明镜;主欲知过,必借忠臣”(《贞观政要·求谏》),因此他提倡“吾有小失,必犯颜而谏之”(《贞观政要·任贤》),能够察纳雅言,从谏如流,终成贞观之治,被称为一代明君。所以,见贤思齐、改过不吝,这是正确的态度,应该加以提倡,此正如古人所说:“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左传·宣公二年》)但一些人或由于不明“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的常理,或由于私心杂念作祟,因此不能正视所犯错误,千方百计寻找借口,拒谏饰非,结果不但原先的错误不能改正,以后还会犯更大更多的错误,造成更严重的恶果。周厉王不但暴虐无道,搞得民不堪命,而且禁止国人批评朝政,坚持错误不改。国人敢怒不敢言,只能道路以目。结果三年之后厉王被国人放逐(见《国语·周语上》)。不仅周厉王如此,古今中外的败事者,大抵都是乐闻其誉而恶闻其过的拒谏饰非之人。所以,闻过不悛、知非不改,这是错误的态度,应该反对,此正如孔子所说:“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论语·卫灵公》)
贯休的这两句诗,正是用同义对举之法阐明了以上的道理。诗句将过失本身与文过饰非作了对比,认为文过饰非不但是错误的,而且是最大的错误。作者表面上虽然只批评文过饰非,而未公开提倡知错必改,但在批评错误态度的同时,对正确态度的提倡也就寓于其中了。王守仁说“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教条示龙场诸生》),这正可作为贯休两句诗全面含义的注脚,对人具有哲理的启迪。凡修身者,当以此理为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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