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孟子》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这是春秋战国时代流传在楚国北部的一首歌。《孟子·离娄》中说,孔丘曾听到有小孩唱这首歌,而据《论语》和《史记·楚世家》,孔丘曾到过楚国北部的叶县等地。《楚辞·渔父》写屈原听渔父也唱这首歌,乃因当时屈原被放汉北(今襄樊一带)。
“沧浪”即苍色,也即今天所谓蓝色,故汉乐府《东门行》说:“上用仓浪天故”。《尚书·禹贡》中说:“嶓冢导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水经注·沔水注》说:“(武当)县西北四十里汉水中有洲名沧浪洲。”又说:“盖汉沔水自下有沧浪通称耳。”无论是指汉水还是指汉水支流,都是一个区域性名称,是武当山以北汉水流域民间对汉水或其支流的称呼。
这首歌说:人根据沧浪之水的清浊,来决定自己的行动。清的时候洗冠缨(由冠两侧下垂,着冠后在颏下系起),浊的时候洗足。就生活实际而言,水浊自然不便洗冠缨,但清水洗足,亦应更好;足虽至贱,不至于无在清水中濯洗的资格。所以,此乃是借以表现一种人生的哲理,不可就字面而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相互联系的,这首诗正是揭示了一种关系。由于其语言的质朴和含蓄,人们可以从不同方面来理解:可以理解为因果关系,也可理解为主客观关系。这里首先让人想到的是人同社会、同周围环境的关系问题。作为“各种社会关系总和”的“人”,一生是在处理同环境、社会的关系中度过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态度,有进取者,有守成者,有“摩顶放踵”者,有“拔一毛为天下而不为”者,有随俗而化者,有遗世独立者,等等。《楚辞·渔父》中写屈原在“众人皆醉”的情况下“独醒”,“众人皆浊”的情况下“独清”,因而遭到放逐。渔父是一位隐者,他对世事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所谓“不凝滞于物而与世推移”。所以,他劝屈原随波逐流,屈原不听,便唱着这首歌鼓枻而去。在渔父意思,是将世事喻为“水”,水之清浊人不能制,但人却可以根据水之清浊来决定自己的行为,这是水所无可奈何的。如果从人同自然的关系上说,掌握规律,为我所用,这是唯物主义的观点。问题是渔父以此来表现他无是非、无原则、明哲保身的生活态度,这就同屈原那种坚持真理、九死未悔的精神格格不入了。
如果以水喻一个人的品性,以人对清浊有差的水所采取的不同态度喻社会对一个人的评价,则这首歌的启迪意义又不同:只有你“清”,人们才拿来“濯缨”;如果你“浊”,人们就只好拿你来“濯足”了。故孔丘游楚听到孺子歌之,便对他的学生说:“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作为人生的经验来说,孔丘的解释更具积极意义。可见,对一些哲理名言的理解,因人的思想、观点、情感的不同而会有不同的结果。只有热爱生活、阅历广泛、积极进取者,方可得其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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