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歌·[明]文嘉》原文与赏析

[明]文嘉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今天有明日，明天还有明日，明日“何其多!”明日无限地延长，人们无尽地等待。但“明旦非今日”(陶潜《岁暮和张常侍》)因此陶潜不知“未知从今去，当复如此不?”(《游钭川》)，陶潜忧惧“未知明日事，余襟良已殚。”(《诸人共咏周家墓柏下》)李白因而感到今日手中的酒杯是沉沉的，“今日不尽杯，留欢更邀谁?”(《宴郑参卿山池》)，阮籍更清楚地知道“置此明朝事，日夕将见欺。”(《咏怀》五十五)“日日待明日”，在等待中红颜变白发，在等待中“万事成蹉跎”。文嘉在此一针见血地指出“世人皆被明日累。”等待明日是人们的惰性，等待明日是人们逃避今天责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许多无作为的人正毁于自身的惰性和那欺骗自己的理由。于是有位明智的外国诗人说：“我应该假定我明天死去。”截断生命的去路，让生命的旅程缩在绝对真实的今天之内，因而觉得紧迫，觉得恐惧，促使人奋然起行，尽力做好今天能做的事，使每个今天都有所作为。文嘉也让生命有限的悲剧感笼罩人们，“明日无穷老将至”，人往往“少壮轻岁月，迟暮惜光辉。”(何逊《赠诸游归》)，当生命在无穷的等待中已悄无声息地接近尾声时，当人生将“白白走一遭”时，(朱自清《匆匆》)只好再重复古人的叹息“空悲切”、“徒伤悲”了。

紧接着第四句“晨昏滚滚水东流，今古悠悠日西坠”。“晨昏”和“今古”相对，短暂的或绵长的时光，都一样是滚滚时间洪流中无声息的一滴水。“滚滚”和“悠悠”让人觉着时间正飞逝如梭，一切英名伟业、盛衰兴败都被时光悄然吞噬、无影踪了。“水”和“日”是历代诗歌中最常见的时间象征物，曹植有“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箜篌引》)李白有“黄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古风》十一)……在这种“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苏轼《前赤壁赋》)的强烈对比中警醒人们要珍惜有限的时间、生命。寓深刻的哲理于丰富的形象中，以形象本身(水和日)的象征意味让读者去体悟哲思，蕴味深长。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人生百年在“日日待明日”中一事无成。诗人真心劝告：请君听一曲，与尔同惜寸光阴。

《明日歌》是《今日歌》的补充。今日因其少因其真实而该珍惜把握，明日因其多因其虚幻而不该期待。“今日不为”只因事事“待明朝”，扯去期待明日的幻想便能珍惜今日，使人生有所作为。两首诗语言浅近朴质，结构明朗相近，人们把它们称为惜时劝学的姊妹篇。它们告诉你，时光正匆匆追赶你的步履，快在自己的生命旅程上踩下一行行坚实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