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泊鼠山闻明朝有石塘之险·[宋]杨万里》原文与赏析

[宋]杨万里

下水船逢上水船，夕阳仍更涩沙滩。

雁来野鸭却惊起，我与舟人俱仰看。

回望雪边山已远，如何篷底暮犹寒。

今宵莫说明朝路，万石堆心一急湍。

杨万里于孝宗淳熙十一年(1184)冬“丁母忧”服满，奉诏回临安。自吉州(今江西吉安)出发，经衢州(今属浙江)之后，沿衢江、兰溪、富春江而下，此诗即写水途中一段经历。此诗记游，而所叙历程，却给人以哲理启示。

天晚了，诗人乘坐的船泊于鼠山之下，这时“下水船逢上水船”，相向而行的船相遇，两船的人相互交换途程的情况，上水来的船夫告知曾经历了万石堆心急湍的险境。诗人的船已经历险，“回望雪边山已远”，经过了两岸雪山夹峙的山峡。诗人在《兰溪解舟四首》的第一首中写道：“两岸千千万万峰，看来冷白复寒红。人言雪岭非银岭，三日晴光晒不融。”两岸层峦叠嶂，山上终年积雪，雪化之后，峡水汹涌，可见下水时也曾经历过多少险滩暗礁。如今暮泊鼠山，转危为安，处于宁静怡人的境地：夕阳缓缓而下。涩沙滩，好像凝滞于滩而不愿遽去，大雁飞鸣而过，将滩边的野鸭惊飞而起，落霞与雁鸭齐飞，帆篷共远山相映，“我与舟人俱仰看”，同赏鼠山下江上晚景。诗人将空中与地上，近处与远方，静态与动姿相配搭，构成暮江美景。由美景显示由险入安的境界。

上水船上的人告知来路之上曾碰上“万石堆心一急湍”的险途。江水从“万石堆心”穿过，路窄水急，自然是十分危险的。诗人说“今宵莫说明朝路”，表面上看好像抱着得过且过的心理，得安定时且安定，莫问明天有险情，其实诗人未尝不知道“莫喜无危道，虽平更陷人”，真的以为眼前风平浪静不管明天湍急礁丛，那是十分危险的。而是诗人有了丰富的阅历，深刻的体验，已经不把这种险境当作一回事，“万石堆心一急湍”，不过是水石相激产生的一股急流而已，“一”字显示了作者对急湍的蔑视之情和镇定态度。正因为如此，才发出“今朝莫说明朝路”的轻松话语。

这首诗启示人们不可能有一直平坦的路，平路之后会有险道，如果掉以轻心，不免有翻车覆舟之虞，可是对道路坎坷曲折有思想准备，对克服困难、排除危险有经验，那么既重视困难，又藐视困难，也就能胆大艺高地闯过一道道难关，一往无前了。此诗语言浅白，叙写自然，如实录泊舟时一段生活场景，可是却能使人深入思考诗的内层蕴义，获得理性启示，诗更见其思想的厚度与力度，大有举重若轻之势，故而令人临卷不释，思而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