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底松·[唐]白居易》原文与赏析

[唐]白居易

君不见沉沉海底生珊瑚，历历天上种白榆。

本诗是作者为寒士鸣不平之作。原诗附有题注云：“念寒俊也。”诗人以涧底松作喻，对那些出身寒微的有识之士遭受埋没深表同情，并由此生发开去，昭示出“高者未必贤，下者未必愚”的深刻哲理。

前六句紧扣题目描写“涧底松”。起句挟愤激之情，猛然推出百尺巨松，运笔生风：“有松百尺大十围”，极言其高而粗，非一般泛泛之材。然而此松虽足以拂拭云天，却偏偏“生于涧底寒且卑”，屈居于深邃阴冷的山谷之底，不得其所，无以显露峥嵘。谷深峰险，人迹罕至，年复一年，等闲而过，直至“老死”不遇工匠丈量、取用。天子建造广夏华屋缺少栋梁之材，无奈“此求彼有两不知”!

七、八两句，诗人仰天长叹：有谁能明白苍天造物的用意，生成了这样的伟材却不给它一个良好的环境，使它枉然巍峨，不能发挥作用。二句承前写来，发为感叹，是全诗从缘物寄慨转至议论明理的中介之笔。

“金张世禄原宪贤，牛衣寒贱貂蝉贵。”“金张”是汉武帝时高官金日磾和张安世的简称，二人世袭官位，奢豪无度，后人用以代指贵族。“原宪”，字子思，是孔子的学生。“牛衣”，蓑衣之类，用麻或草编成，原为牛御寒之物，后以“牛衣”形容生活穷困。“貂蝉”是汉代侍从官员帽上的装饰物，用为达官贵人的代称。两句互文见义，谓金张等辈世袭俸禄，冠饰貂蝉，貌似高贵，却无贤才;而为人贤能的原贤因出身低微终究为牛衣寒士。贫富贵贱并不取决于学识德才，只是由各自的出身造成的。其实，“貂蝉”与“牛衣”虽有尊卑之悬殊，但作高官者未必就有才干，处卑位者未必就不贤能。诗人由运用典故而至直接阐发事理，表现了对地位卑下的贤德之士不受任用的不满和对权贵把持朝政的愤慨。“高者未必贤，下者未必愚”二句，掷地有声，一举洞穿了世袭贵族的尊贵假象。白居易作此诗时任左拾遗，以讽谏为责。在等级森严，甚至认为必须由地位来裁决的封建社会里，身为朝廷命官的白居易能有如此睿智明达的见解，不啻为振聋发聩之强音，其不以地位高下论贤愚的辩证思想所焕发出来的理性光辉，并不仅仅囿于“补察时政”的功利樊篇。

最后两句选取普通显见的事例对前面的议论作形象补充：君不见珍贵的珊瑚树原就生成于沉沉海底，而那些并不成材的白榆却分明直往高空猛窜?“白榆”和“珊瑚”，一高一低，一是凡物，一为珍宝，设喻奇特，对比鲜明，是对“高者未必贤，下者未必愚”这一论断的生动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