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刘基
人生无百岁,百岁复如何?
古来英雄士,各已归山阿。
薤露,乐府相和曲名。相传原是东齐地方(今山东东部)的歌谣。为出殡时挽柩人所唱。“薤露”是说人命短促,有如薤叶上的露水,转瞬即干。看来,原薤露歌词和曲调都是比较凄怆悲苦的。
刘基的这首《薤露歌》显然有感而作。诗句读来抑郁低沉,凄戚悲咽。其叹老伤怀之情,跟《懊侬歌》差不多。
一、二两句是让步和转折的关系。第一句先说人生无百岁之寿,第二句紧接着说人即使享年百岁又怎么样呢?言下之意,到头来还是命归黄泉,一死了之。第二句中的“复”字下得好。它把作家的难言之意、慨叹之情都有力、准确地表现出来了。“诗用实字易,用虚字难。”(谢榛《四溟诗话》)确实如此。三、四两句是用事实来申足一、二两句的议论。末句中的“归”字很有份量,可谓全诗之眼,表现作家叹世伤今的凄怆之情。这表明,诗中议论,往往离不开事实。结合事实来发议论,事、议结合,相互为用,相辅相成,就能够较为有力、明晰地表达作者的观点,这就是所谓“作色相”一类的诗。而作品“好比演员登台表演,把容貌长相给人看,也就是作者把他的意思说出来。”(周振甫《诗词例话》)诗意较为显露;反之,“不着色相”的诗,诗意就表达得较为含蓄。
这首诗的情调比较低沉。看来这跟作者入明后在朱元璋牢笼豢养下抱负无法充分施展的苦闷心情有关。这首诗既不能跟曹孟德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短歌行》)相比,也不能跟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登幽州台歌》)同列。因为曹、陈的诗,对人生、对事业多少带有某种希冀和追求,而本诗则是表现了作家由愤世到厌世的心灵历程,表现刘基对人生、对事业强烈的空幻感和失落感。如果说,诗中还有一点哲理的话,那就是作品中除了流露出作家的忧愤心情外,多少还表现出诗人的沧桑之感和历史的喟叹,多少还显示出一点时空的纵深感,表现出时代生活的容量。
古人论诗,讲究“诗意贵开辟”。开辟即开展之意。“凡作诗,使人读第一句知有第二句,读第二句知有第三句,次第终篇,方为至妙。”(魏庆之《诗人玉屑》)笔者认为,刘基的这首《薤露歌》同样有着四句环环相扣,语意连续,首尾联贯,气脉畅通的特点。全诗意与言会,言随意遣,浑然天成,间不容发,犹如不琢之天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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