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辛弃疾
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兮喜睡,气似奔雷。汝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
更凭歌舞为媒。算合作、人间鸩毒猜。况怨无小大,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亦须来”。
稼轩此词,为戒酒之作。通篇以拟人手法,设主仆二人,互致问答。主为诗人,仆为酒杯。主人因愁而饮,因过饮而病酒,故思戒酒;而情有所寄,块垒难平,故又不忍邃止之。这种矛盾心情,贯穿全篇。题目首先就露出端倪:“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诗人表示即将戒酒,却要告诫酒杯,令其不要前来干扰,勿找麻烦。似乎诗人的饮酒以至过度,不是因愁而饮,不是主动欲饮,而是酒杯的挑逗吸引所致。这种责怪,颇不近情理;但正从此,反映出了诗人爱酒与惧酒的双重矛盾交织的心理。
而重要的是,诗人从这矛盾之中,悟出了几分深刻的哲理。
词的下片,写“况怨无小大,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集中体现了诗人的这一心性领悟。诗人认为,世间怨恨无论大小,均生于所爱;事物无论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过了头就会变成灾难。这里的“美恶”为偏义复词,偏于“美”。后句意即事物无论多么美好,过了头就会成为灾害。诗人这话自然是因酒而言。他今天之所以滋生于对于酒的怨恨,要戒酒,就是因为往日对于它的偏爱,惟其太爱,故爱极而生怨。美酒本可滋润心田,壮英雄虎胆,但饮之过量,则又伤心伐性,戕害身体,遂成灾难。此言虽小,可以喻大。它道出了人间万物的常理,具有辩证的理趣。凡事无论大小,凡物无论美丑,爱之恨之,近之远之,均有一个尺度。上升到哲学境界,即一个“度”的问题。过与不及,均有所缺。此理虽浅,执之以应变,实非易事。可谓得之者昌,失之者亡。古往今来,上至帝王将相,英雄豪杰,下到黔首黎民,小小百姓;大到齐家治国,君临天下,小到为人处世,礼尚往来,万事万物,莫不皆然。这就是此词给我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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