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朱敦儒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睛未定。
春日融融,杨柳依依;秋高气爽,浮云依稀。春去秋来,本无关人事,它只是依循自然法则在循环往复,但一遇到满腹牢愁的诗人,这一切便成了诗人内心情感的外化:世事短暂,一如春梦,人情浇薄,浑似秋云。到底是世事的短暂引起了人情的浇薄,还是人情的浇薄造成了世事的短暂?也许,任何一个处于封建社会中的抑郁文人都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只是深切地感知着世道人心相互关联,织成了一个令人困惑和痛苦的怪圈而已,他们根本无力、甚至从未想过要去挣脱周围难堪的局面,只是在春花秋月的闲情逸致中,找到了“春梦”、“秋云”这样一对刺世叹时的恰当比喻,用来对那样的社会作一点揶揄和嘲讽。
当然,能作这样的嘲讽与慨叹首先是应该肯定的。且不说它对世道人心有多大的助益,至少说明作者还没有与恶浊的现实同流合污。唯其如此,才生出一种独清者的深深悲哀,使读者受其感染、为之兴叹。但值得注意的是,全词在开首这两句精当比喻之后,接下来就一味宣传“万事原来有命”、“明日阴晴未定”之类的虚无主义思想,这是长期处于压抑状态下的软弱文人所特有的尴尬心理。对于世道人心的深深失望没有激发他们疗救社会的冲动,他们依循着传统的心理滑坡,用一些美酒鲜花去换取片时的欢娱,并努力将这种瞬间的快悦幻想成永恒,从而淡忘掉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愤恨。然而这样的片时瞬间毕竟只“短如春梦”、“薄似秋云”,所以他们最终的心理状态只能是无可奈何。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无论就其哲理内涵还是形象外壳而言,都分明是全词中最有价值之处,这便向我们昭示了一个也许并不深奥的道理:封建文人对于社会的批判、或至少不合作的态度,常常是切实而深刻的,但他们在此之后的反应及其解脱途径则大多只是自欺欺人。那么,我们应该吸取什么,剔除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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