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 王国维
草偃云低渐合围,雕弓声急马如飞。笑呼从骑载禽归。
万事不如身手好。一生须惜少年时,那能白首下书帷!
此词列于《人间词甲稿》六十一首之四,当作于1904年。
此词上片写骑射,当属“造境”之作。草偃、云低、箭急、马飞,词人力求其笔底之“境”,合乎“自然”。但,此境非必“体素羸弱”、家居“浙水滨”的王氏少年所亲躬,故其所以“造”之的“用意”,盖在点出下片“万事不如身手好”。“身手”,本领,杜甫《哀王孙》有“朔方健儿好身手”句。今犹闻诸口语。
驰骋、田猎,屡见于历代诗词,亦不乏名篇佳构。王氏特以骑射来点出“身手”,盖又有其特定之哲学“用意”。在这首《蝶恋花》词里,由词人所“造”之境,向我们展现了“驰骋、田猎”,不仅为着发泄剩余精力,也是实际生活所必需。“笑呼从骑载禽归”,不正是写出了出猎满载而归的欢腾景象么?而驰骋、田猎的“身手”,不又是在这样的“从骑”中练就的么?
“一生须惜少年时,那能白首下书帷”,这是“托”骑射之“理”,“争”词人所欲发之“义”。帷,帷幔。书帷,犹言书房,亦可借指经籍。苏轼《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下片:“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王氏取其意而转进一层:白首纵然尚可奋发,但毕竟已入晚境;犹如驰骋、田猎,“身手”须从少年练起,待到白首再去“穷经”,而徒然错过少年时光,那就悔之晚矣。这里,词人所“争”之“义”,最终又落到了“一生须惜少年时”的“惜”字上。青春年少,让“剩余精力”白白地浪费,抑或入于“书帷”之中?一生努力在少壮,老大方能不悲伤!这就是王氏以其日后成就大学问的经历,为其壮岁所写《蝶恋花》词作出的最好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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