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魏源
揖寇原期寝寇氛, 力翻边案撤边军。
但师卖塞牛僧孺, 新换登坛马服君。
化雪尽悲猿鹤骨, 檄潮犹草鳄鱼文。
若非鲍老当场日, 肯信巾贻仲达裙。
〔寝寇氛〕控制侵略军的势态。〔力翻句〕清宣宗决定投降,派琦善赴广州查办。琦善到广州后,为讨好英国侵略者,在军事上实行撤防、减裁水师船三分之二、遣散全部招募的水勇丁壮,把林则徐、邓廷桢在过去两年中的防御工作(“边案”)破坏殆尽。此句即指此事。〔但师〕一味仿效。这句是说琦善对敌人采取姑息、妥协的投降政策,象唐朝的牛僧孺一样。牛僧孺“卖塞”事是指吐蕃维州守将悉怛谋以城降,李德裕奏请,牛僧孺反对,以为接纳维州降将是失信于吐蕃,会招致“戎丑”的侵袭,遂未收维州。事见《唐书·牛僧孺传》。〔马服君〕赵奢之子,即有名的纸上谈兵的赵括。《史记·廉蔺列传》:“秦与赵兵距长平,……赵使廉颇将攻秦,秦数败赵军,赵军固壁不战。秦数挑战,廉颇不肯。赵王信秦之间。秦之间言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赵王因以括为将。……赵括既代廉颇,悉更约束,易置军吏。秦将白起闻之,纵奇兵,佯败走,而绝其粮道,分断其军为二,士卒离心。四十余日,军饿,赵括出锐卒亲自搏战,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坑之。”作者借用此典是说琦善象赵括一样改变了林则徐的抗敌方略,遭致敌人乘机步步逼近。〔猿鹤骨〕《太平御览》卷九百一十六引《抱朴子》云:“周穆王南征,一军皆化,君子为猿为鹤,小人为虫为沙。”后人因以猿鹤虫沙比喻从军战死。此处指抗英牺牲的将士。〔鳄鱼文〕《新唐书·韩愈传》云:“愈至潮州,有鳄鱼为患,乃草鳄鱼文祭之。文中有与鳄鱼定约之事,约其三日率丑类南徙于海,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傲视天子之命吏,必杀尽乃止。此处借以喻指清朝大吏犹大言不惭,哄骗人民。〔鲍老〕古剧角色名。唐时称婆罗、宋时转称鲍老或抱罗。是宋元戏曲中经常出现的引人笑乐的人物。《后山诗话》载:“杨大年《傀儡诗》云:‘鲍老当筵笑郭郎,笑他舞袖太郎当,若教鲍老当筵舞,转更郎当舞袖长。’这里借以说明作者自己正“当场”,因他在两江总督裕谦的幕府中曾参与浙东抗英战役,对鸦片战争时期内外情况有较多的了解。〔巾贻仲达〕仲达,司马懿字,与诸葛亮交锋,不出战,诸葛亮送给他妇人衣饰,羞辱他象女人一样。见《晋书·宣帝纪》。这最后两个诗句的意思是,若非当时亲睹这官场如戏场的把戏,谁也不会相信清廷疆吏如此颟顸无用。
这首诗原列组诗第五。
投降派“揖寇”的本意还是想消弥边患的——“原期寝寇氛”,他们还是要维护本阶级的利益,但因为他们心中没装着黎民百姓,便会干出祸国殃民的事。他们为向敌人显示诚意,便“力翻边案撤边军”,这却正如卖塞的牛僧孺、纸上谈兵的赵括之流的葬送国家前途之举,结果大败输亏,使无数将士成为牺牲品,而他们犹自大言不惭,哄骗人民、欺骗舆论。魏源深感自己要不是身临其境,参与了浙东抗英战役,是不会相信这些封疆大员竟无能庸朽到这种地步的。
这首诗写得虚一点,诗味也就浓一点,关键在这首诗典故运用得好。不仅用之来喻理,更用来抒情,“猿鹤骨”、“鳄鱼文”用典不隔,又有相互发明之功:牛僧孺、赵括之类的宝贝代不乏人。因为情的比重增大,哲理与情感“交相用”,既能启人心智,又有情感的抒发。这里的政治、历史的思考已经被“人生化”,这首诗中的典故,也便成为过去与现在的一种印证和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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