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张耒
群儿鞭笞学官府, 翁怜痴儿傍笑侮。
翁出坐曹鞭复呵, 贤于群儿能几何。
儿曹相鞭以为戏, 翁怒鞭人血满地。
等为戏剧谁后先? 我笑谓翁儿更贤。
纪昀称张耒“诗务平淡,效白居易”(《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这首《有感》就是仿效白居易的讽谕诗,讽刺官府作威作福欺压人民的丑恶行径。它的讽刺首先表现在全诗的立意上。诗人以群儿的游戏与“官翁”的行径相对映照,评其“后先”,把虚张声势的官府统治也当做一种儿戏加以嘲讽。其次是诗人运用多种讽刺手法,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形成全诗多层次的讽刺。鲁迅先生说:“讽刺的生命在于真实。”“群儿鞭笞学官府”,说明群儿的游戏,来源于真实的现实生活。官府有所行,群儿才有所仿。这是一层讽刺。“翁怜痴儿傍笑侮”,身为被群儿仿效的官翁,反而讥笑群儿的“痴”态,正是反衬出官府的罪恶行径远远超过群儿的游戏。这是又一层讽刺。三、四两句把两种行为做了对比,一方是官翁坐曹鞭呵的凶残,另一方是群儿鞭戏的痴态,很自然地表现出作者的抨击与批判。但是作者反而拈出一个“贤”字,反唇相讥地道出官府的不仁不义、滥施淫威。五、六两句,又把两种后果做了对比,同样是“鞭”,一方是“以为戏”,一方却是“血满地”;一个是以鞭笞为儿戏,一方是以人命为儿戏,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中寓含着作者愤怒的斥责。最后一句,诗人用了一个“笑”字,对虚伪、残忍的“官翁”进行了辛辣的嘲讽。从前翁笑儿,而今人笑翁,原因是事实上儿比翁“贤”。诗人嬉笑怒骂,句句有感而发,尖锐幽默,冷嘲热讽,把官府欺压百姓的嘴脸暴露无遗,使其在作者的笑骂声中无地自容。第三是作者把同一人物的前后自相矛盾言行作映照,达到讽刺的目的。“翁怜痴儿”时,“官翁”是一副装腔作势的忠厚长者的面目。后面“翁怒鞭人”时,“官翁”已换上了一副狰狞可怕的嘴脸。孰真孰假,读者自然会从中有所领会,作者正是在这种前后截然相反的行动中,表现出对“官翁”的嘲讽,得出“儿更贤”的结论。
古代的讽谕诗多是以劝谕为主。《毛诗序》说:“下以风刺上……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至唐代讽谕诗的大手笔白居易那儿,讽谕诗还是“关于美刺兴比者”(《与元九书》),而张耒的这首《有感》却不含劝谕之意,唯有讥讽和嘲弄。这在古代讽谕诗中也算是别具一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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