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苏轼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首词作于宋神宗熙宁八年十月。当时苏轼四十岁,在密州(今山东诸城)知州任上。这年冬天,因为当地大旱,他带领随从去密州附近的常山祭天求雨。回来的途中,与同僚“习射放鹰”,会猎于一个叫铁沟的地方。这次会猎,触发了长时间蓄积在他胸中的报国情怀,于是豪情满怀,作此抒怀之壮词。
这首词通过对郊外打猎热烈场面的描绘,发抒作者希望能得到重用杀敌报国的雄心壮志,而这一切,又都是围绕作者自我形象的塑造来实现的。词的基本脉络,就是从外在形象写到内心情怀的。上阕以叙为主,着力描述了太守即作者自己出猎的飒爽雄姿和猎场的盛况。“老夫聊发少年狂”总领全词,一个“狂”字,确定了词的基调,同时也为“老夫”的行动和要求做了很好的铺垫。接着,写“老夫”的“狂”态,自我形象渐渐显现出来了:左手牵着猎犬,右臂擎着苍鹰,戴着锦帽,穿着裘服,带着大批人马席卷平坦的山冈。场面声势,逐层展开。“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作者的心声得到了最完全的体现,是自我形象的突现:告知全城的百姓都随我身后,亲眼看一看我那象当年孙权射虎一样,显示出来的非凡身手吧! 这里恰到好处地运用了孙权射虎的典故,把作者的“狂”态进一步具体化、形象化了。说明自己不只是一个文官,也能率领千军万马报国杀敌。这就为下阕的请缨沙场铺下了伏笔。词的下阕,则以议为主,尽情地吐露了猎后的胸臆,陈述壮志。“酒酣胸胆尚开张”三句,紧承上阕的“狂”态,引起下面的议论和述志。这三句可谓作者内心的剖白:我开怀畅饮,胸胆高壮,正欲报效国家,即使头发白了些,那又有什么妨碍呢?雄心不输于风华正茂的青年。因而,他不禁发问:“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这句的意思是:什么时候,皇帝才能派遣冯唐那样的使节,手持符节,象赦免魏尚一样起用我呢?这里用的“冯唐赦魏尚”史事,显示了盼望起用的急切心态。最后三句,是作者自我特写,意即只要朝廷一声令下,我将把弓拉得象月一样圆,到西北边境去,狠狠打击入侵的豺狼。“天狼”本指天狼星,在古代被认为是天上的恶星,主侵掠。这里指辽和西夏。当时,这两个异族政权经常骚扰宋的边境。在这里,作者的情感如天风海雨一般,逼人而来,完成了自我形象的塑造,也点明了词旨。全词从出猎到抒怀,一气呵成,上下两部分浑然一体,由叙事而抒情,高亢激越,气势雄伟,一气贯注,给人以整体的美感。苏轼本人也在《与鲜于子骏书》中称道这首词“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为这首壮词的成功而非常自豪。
《江城子·密州出猎》作为苏轼最早的一首豪放词,堪称“直造古人不到处”的典范之作。就题材而言,他把打猎题材放进词里,是一次重大的创新,使词不再仅仅描写“小园香径”的闲情逸致和偎翠倚红的享乐生活,富有开拓意义。在艺术上,突破了前人的窠臼,另辟新路,自成一家,刷新了词的意境和风格。言情沁人心脾,写景豁人耳目,其词脱口而出,无矫揉妆束之态。这首词的问世,使词坛风气为之一变,为宋词的发展开辟了一条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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