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文化·纵横捭阖驰天下·成吉思汗的军事战略
成吉思汗生活在蒙古族各部落间、各民族内部激烈冲突的年代:“星空团团旋转/各部纷纷作乱/谁能在床铺上安睡/都去抢掠财源/大地滚滚翻腾/天下到处作乱/谁能在被窝里安睡/人们相杀相残。”在火与剑的磨炼中,激起了他统一蒙古各部落的热望。他面临的强敌是札答阑部的札木合,西部的克烈部王罕和乃蛮部的太阳罕。札木合集合札答阑十三部三万人攻打铁木真,铁木真以三万人分成十三翼与之对峙,此为著名的“十三翼之战”,虽则铁木真(成吉思汗)寡不敌众,却赢得了民心。尔后,又经过了灭主儿勤部之战,征讨泰赤兀惕部之战,帖尼河之战。最关键的一场战争是与乃蛮部、篾儿乞惕部、斡亦刺惕等残部联合部队举行的“阔亦田”之战。各部落推札木合为“古儿罕”(意即天下之主),札木合却遭到了残败。1195年灭塔塔儿部,接着又经过合兰真沙陀之战、者者额儿温都儿之战,灭掉了克烈亦惕部的王罕。1204年经过纳忽昆山之战,把乃蛮部的太阳罕追至古出鲁克歼灭。灭乃蛮部落后,蒙古高原形成了大统一。1206年,奉铁木真称尊号“成吉思汗”,“也客忙豁仑乌鲁思”(大蒙古国)——这个强大的军事统治的国家建立。
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后,对外大举用兵,趁金朝统治者日益腐朽之机,成吉思汗摧枯拉朽,从怯绿连河起兵出发,经汪古惕部后长驱直入,夺得了金朝的半壁江山。1218—1223年,成吉思汗率兵向西,穷追勿舍,攻灭西辽。尔后,又征服了花刺子模。1227年7月,这位叱咤风云、举世震惊的元戎病逝于军旅中。他的智慧和力量成为素以勇敢矫健著称的蒙古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成吉思汗身经百战,其军事文化也非常充实、丰富,今择其要而述之。
其一,采取了正确的战略。成吉思汗在统一蒙古诸部及统一中国版图的活动中根据敌我双方力量的对比,采取了集中力量,各个击破的策略。
在12世纪末13世纪初的蒙古社会,统一是历史的必然。当时蒙古社会比较强大的有札只剌部的札木合、克烈部的王罕、塔塔尔部,乃蛮部的太阳罕等。群雄竞争,谁为人杰?他首先联合了比较强大的克烈部的王罕,又同札木合结为“安答”(朋友),同札木合“盖着一床被子”(谢再善译《蒙古秘史》),联合他们首先打败了蔑儿乞部,收集部众,扩大了自己的力量。接着,他继续采取联合王罕的策略,于1201年击败了札木合,又击败了泰亦赤兀惕人。尔后,成吉思汗把矛头指向自己的世仇塔塔儿部,但是光靠自己的力量消灭塔塔尔部还存在着困难。他采取了联合金朝的策略。成吉思汗利用、协助金丞相完颜襄攻击塔塔尔,从此塔塔尔一蹶不振。至此成吉思汗已统一了大部分蒙古,其主要对手只是乃蛮部和克烈部了。
成吉思汗是依靠王罕的力量逐步强大起来的,他称王罕为“汗父”,一直与王罕结成了较为巩固的联盟。但王罕之子桑昆已经看出成吉思汗“已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王罕也意识到成吉思汗羽翼已丰,对自己已构成很大的威胁。先下手为强,经过合兰真沙陀战役和者者儿温都儿战役,他在王罕毫无准备,正在搭起金帐设宴的时候,一举歼灭了王罕。最后只剩下强大的乃蛮部了。乃蛮部一贯骄横,他们错误估计了成吉思汗的力量,成吉思汗亲自指挥,直插太阳罕中军所在的纳忽昆山,取得了胜利。
成吉思汗早就立下了统一中国的雄心,但他没有派兵遣将直趋金国的南京——汴梁。他曾向降将郭宝玉问询攻击中原之法,郭答:“中原势大,不可忽也。西南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借以图金,必得志焉”(《元史》卷一百四十九《郭宝玉传》)。西夏弱于金,且为金之右臂,先灭西夏,金必无援。正如郝经所言:“自浍河之战(即浍河川之战,时在1211年成吉思汗大规模攻金那年),乘胜下燕、云,遂遣兵而去,似无意于取者,既破回鹘、灭西夏,乃下兵关陕以败金师,然后知所以深取之、是长于用奇也”(《元史》卷一百五十七《郝经传》)。攻下西夏,西夏成为蒙古进攻金国的一支偏师,化敌为我,此所谓奇也。正如学者所论:“弱敌灭了,强敌失其羽翼,由弱变强,便于攻灭,近敌灭了,远敌变近,也便于攻灭”(罗旺扎布等著《蒙古古代战争史》)。
其二,灵活多变的战法。在作战方法上,成吉思汗往往能够高屋建瓴,审时度势,因时因地、因敌制宜,灵活多变。
成吉思汗率领的军队注意知己知彼,每打一仗,必观察敌情,包括政治、经济、军事、地理等诸方面的情况,绝不打无准备之仗,无把握之仗。在临近敌阵时,常常“登高眺远,先相地势,察敌情伪,专务乘乱”,行军时常恐衡(中)伏,虽偏师亦必先发精骑兵,四散而出……以审左右前后之虚实,如某道可进,某城可攻,某地可战,某处可营。”宿营时:每“营留二马,夜不解鞍,以防不测”(《黑鞑事略》)。在纳忽昆山之战中,他们兵力少,而且远道征战,人困马乏,因此到达前沿时牧马稍驻,暂时避免与乃蛮部队大规模的冲突,养精蓄锐,反而使乃蛮产生了错觉,以为蒙古军队兵强马壮,引而不发,增加了畏惧心理。为了征金,成吉思汗做了周密的规划,进行了五年的详密准备。
成吉思汗六次征西夏,前后经历二十三年。所采取的战法互不雷同。攻兀剌海城是艰苦的一战,攻四十日不克。成吉思汗把城中的猫和小燕子尾巴上拴上浇透油的麻絮,趁势之乱,攻而陷之。第二次则强攻硬克。围攻中兴府时,猛攻不克,成吉思汗则下令筑堤提高水位,引水攻城,中兴府告急。第二次攻中兴府时西夏主力已被消灭,采取围而不打的方法,断绝其一切外援,其外围临洮府(今甘肃临洮)及洮(甘肃临潭)、河(今甘肃抱罕)、西宁(今青海省西宁市)、德顺(今甘肃静宁)全已攻下,中兴府被围困旷日持久,弹尽粮绝,夏主乃降。
在对乃蛮作战时,成吉思汗对诸将下命令:“进如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所谓进如桃皮丛,即分散前进;摆如海子阵,即实施迂回包围。《蒙古秘史》上说:“摆如海子阵。”王国维《黑鞑事略笺证》上说:“鸦兵撒星阵。”其“或远或近,或多或少,或聚或散,或出或没,来如天坠,去如电逝。”“其胜利则尾敌袭杀,不容逋逸,其败则四散进走,追之不及。”在激烈的战斗中,他们善于来回地变换阵势,飘忽不定,进退自如。所谓凿穿而战,即突击前进。为歼灭乃蛮,成吉思汗亲自率领护卫军中的巴阿图儿队,直逼太阳罕的察乞儿马兀特峡谷之大本营,他们从纳忽昆山凿穿而行狭路逢生,直捣太阳罕的心脏:他“身穿铁甲,全身连锥刺的空隙都没有/他身穿重铠/全身连针扎的空隙都没有,好像饿鹰/翱翔而来/好像猛兽/跳扑而来”(谢再善译《蒙古秘史》),最后乃蛮人溃灭。
在对花剌子模的征战中,成吉思汗的部队也穿凿做战,蒙古部队越过了世界禁区帕米尔高原,从南面包围了花剌子模,他们的主力部队还越过了幅员六百公里的基吉尔库姆沙漠,从西面包围了花刺子模,他们在追击摩诃末的过程中,越过了高加索的冰山峡谷。使摩诃末大为震惊。这样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在战斗时,蒙古军队往往不采取直接进攻的方法,而采取迂回的战术。有时是战略大迂回。例如联宋灭金就是成吉思汗临终前的战略部署,有时在具体战斗中围而不打,困而不歼,以逸代劳,使敌疲惫困扰。《蒙鞑备录》云:“此计之外,或臂团牌,下马步射,一步中镝,则两旁必溃,溃则必乱;从乱疾入,敌或见,便以骑蹙步,则步后驻队,驰敌迎击。敌或坚壁,百计不中,则必驱牛畜,或鞭生马,以生搅敌阵,鲜有不败。敌或森戟,外列拒马,绝其奔突,则环骑疏哨,时发一矢,使敌劳动,相持稍久,敌必绝食或乏薪水,不容不动,则近兵相逼。或敌阵已动,故不遽击,待其疲困,然后冲入。”具有很强的战斗力。
其三,成吉思汗军队特点之一“悉是骑军。”由于蒙古族以畜牧业为主,所以他们能够骑马、放牧和狩猎。在蒙古民族的心目中“马比一切更受重视,没有马,草原经济就无法经营……”(符拉基米尔佐夫《蒙古社会制度史》)。蒙古牧人的骑术都很高明。据《元史》卷九十八《兵志》载,成吉思汗在他所统辖的地区内,将“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无众寡,尽佥为兵。”这些军队“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在广袤的草原,蒙古军队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蒙古骑兵的特点是速度快,常实行内击式战术,不管是诱敌深入还是引敌出击,不管是佯装逃败还是包围歼灭,其速度之快令人震惊。在铁木真与王罕对峙的合兰真沙陀战役之中,铁木真收到王罕突袭的情报,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在者者额儿温都儿山战役中,铁木真灭克烈亦惕部的王罕同样采取了突袭的方式。在对乃蛮的战役中,先“去攻击乃蛮的哨兵,一直攻到他们的中军,乘着他们慌乱打进去”(谢再善译《蒙古秘史》)。正如彭大雅撰,徐霆疏《黑鞑事略》所析:“交锋之时,每以骑队经突敌阵,一冲才动,则不论众寡,长驱直入,敌虽十万亦不能支;不动,则前队横过,次队再撞,再不能入,则后队如之。方其冲敌之时,乃迁延时刻,为布兵左右与后之计;兵既四合,则最后至者一声姑诡,四方八面响应、齐力,一时俱撞。”国外学者布尔霖惊叹:“近代闪击战之方式,乃取效七百年前之蒙古。”
蒙古军队有“从马”的制度,所谓从马制度即一人数匹马,马歇人不停。《蒙鞑备录》云:“凡出师,人有数马,日轮一骑乘之,故马不困弊。”因此蒙古军队聚而犹从天降,逝而犹如电逝。马是视觉、嗅觉、听觉都格外灵敏的动物。《多桑蒙古史》云:“此辈之嗅觉听觉视觉并极敏锐,与野兽同能。全年野居。幼稚时习骑射,在严烈气候之下习于劳苦,此盖生而战者也,其马体小,外观虽不美,然便于驰骋,能耐劳,不畏气候不适。”马机警而识途,能在恶劣的环境中识别方向;马驯服而倔强,它能绝对忠实自己的主人而不让生人接近;它勇猛矫健,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它能奔跑几十里、上百里,把受伤的主人驮至安全的地点。而且马乳可以供战士充饥。而蒙古战马概不择食,虽乘之走遍世界,也不需要顾虑草料。这些战马“日间未尝刍秣,惟至夜方使牧放之,随其草之青枯野牧之,至晓搭鞍乘骑。”蒙古人有丰富的驯马经验,能达到“千马为群,寂无嘶鸣,下马不用控系,亦不走逸”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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