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文化·甘肃石窟艺术·敦煌石窟群
敦煌石窟群即以莫高窟为主体的古敦煌郡境内的所有石窟。它包括今甘肃省敦煌市境内的莫高窟、西千佛洞、安西县境内的榆林窟、东千佛洞、水峡口,肃北蒙古族自治县境内的五个庙、一个庙等石窟。在古代,上述石窟都位于敦煌境内,其内容及艺术风格亦属同一系统,形成敦煌学中的一个研究领域——敦煌石窟艺术。
(1) 莫高窟
莫高窟俗称千佛洞,位于敦煌城东南二十五公里处鸣沙山东麓的断崖上,洞窟似蜂窝,大小相间、鳞次栉比,上下共有三四层,南北长约一千六百多米。这里的岩石属于玉门系砾石层,由沙土和砾石粘结而成,石质松脆,不宜雕琢,故造像全是泥塑彩装,窟壁全用壁画装饰,窟外采用木构的悬空阁道和檐廊,构成了艺术的多样性,内容则更为丰富多彩。
莫高窟创建的年代,据唐武则天圣历元年(698)李怀让修莫高窟佛龛碑文称:“莫高窟者,厥初秦建元二年,有沙门乐僔,戒行清虚,执心恬静,尝杖锡林野,行至此山,忽见金光,状有千佛,遂架空凿岩,造窟一龛……”(此碑原立于332窟,碑文最早见于徐松《西域水道记》,张维《陇右金石录补》、罗振玉《西陲石刻录》均有录文,王重民、李永宁相继有校补)一般认为最早的建窟是公元366年(前秦建元二年,东晋废帝大和元年),迄于民国24年(1935),绵延近一千六百年。莫高窟自创建以后,随着时代的推移,僧徒日众,造窟日增,至宋代已有一千余窟。唐朝时,敦煌是通往西方的咽喉,中亚商队、僧侣、国家使节、文化艺术家等均来往经过,都要到莫高窟赡仰礼拜,从统治阶级直至普通市民,都在这里布施功德,建造佛窟。社会经济的发展又推动了文化艺术的繁荣,莫高窟在唐代达到鼎盛时期。在现存的四百九十二个洞窟中,保存着十六国、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回鹘、西夏、元、清、民国等时期的壁画四万五千多平方米,彩绘三千余身,以及唐、宋、清、民国时期的木构建筑十余座。另外,于1900年发现的藏经洞,曾经保存了4至11世纪的写本、帛画、纸画、织染刺绣等文物约五万件(胡同庆《甘肃石窟艺术概况》)。
①石窟结构。石窟寺由印度佛教徒所创建,它有两种形式,一种叫支提(招提),是僧侣们礼佛的礼拜堂,窟平面呈内圆外方的马蹄形,中有一木型舍利塔,塔内埋有佛骨,是佛教徒朝拜的对象;一种叫毗诃罗,是方形的广堂,四面开许多小窟,是僧侣们居住的地方。这两种形式传入中国后,就变成中国式的佛窟了。莫高窟早期的石窟与支提接近的有一百五十一窟,但已把舍利塔改造成了直通窟顶的中央四方形塔柱,原来的马蹄形也改成了长方形,中央方柱后面尚有空间,这显然成为具有民族形式的中国佛龛了。类似毗诃罗的石窟,则将四周僧侣住的小窟改为一座座的佛龛,如285窟。隋代开始把佛龛移到后壁,唐代则把后面的佛龛加大,前面的广堂一律改为复斗形窟顶,即所谓藻井,上面饰以精美的彩绘图案花纹,和我国宫殿建筑内部屋顶结构实属同一类型。木构的窟檐和悬空阁道,油漆彩绘,绚丽夺目,至今仍保存着唐宋木构窟檐五座,成为古代建筑的珍贵标本。
②彩绘。莫高窟岩质松脆,不宜雕刻,造像全是彩装泥塑,构成石窟的主体。敦煌莫高窟现在保存下来的早期造像为北朝诸窟,塑像的时代风格特征是阔额隆准,细眉长目,方颔长项,薄薄的嘴唇稍向前突出,口角微微上翘,体格雄健,神态安静。其实所有塑像,神态各异,没有一个雷同。衣纹的表现形式有的是我国秦汉以来传统的阴刻线条,如259窟北壁东龛的坐佛,衣纹为混圆下垂状,阴刻线条匀称,手法洗练,刻工流畅,衣纹随肢体起伏而变动。这一尊坐佛像,闭目禅定,含蓄微笑,将慈祥而安静的神态,表现得惟妙惟肖,被誉为“东方的蒙娜丽莎”。有的则是健陀罗式的突起线条,如675窟有中心塔柱(中心塔柱式是北朝洞窟的主要形式),四面开龛,以弥勒为主像。正壁一身大弥勒佛扬掌交脚,坐在双狮座上,上身半裸,璎珞下垂至腹际,下身着绿色长裙,衣纹为并行贴泥式的突起线条,衣服紧贴身体,好像被水浸湿的样子,又称“曹衣出水”。由于雕塑家在实践中的不断创新,以及时代变革的影响,如北魏孝文帝致力于汉化的改革活动,改用中原衣冠,佛像的塑造也伴随着时代的前进而逐渐变化。北魏晚期的菩萨有了性格的描绘,有着汉魏以来的陶俑所表现的那种含蓄而会心的微笑。塑像的装銮也使用了较单纯的白、大红、石绿等色彩,色调与壁画统一协调。西魏、北周的塑像已有显著的变化,向极盛期的隋唐过渡。如西魏432窟的佛像,内穿高邻襦,胸前束带作小结,外罩对襟式袈裟。左右站立的胁侍菩萨,腰围长裙,肩搭披巾,交于胸前,再挂于两臂,衣襟飘动,已经不是“曹衣出水”,而是南朝士大夫的“褒衣博带”了。北周的290窟,其位于中心柱南龛西侧的一躯菩萨,面部洁白,凝眸微笑,憨厚天真之态,活像个十六七岁的女孩。雕塑家已经能够在泥菩萨身上表现出真实外表下的心理活动。
到了隋代,因朝代短暂,造像不多,但已可以看出向成熟期的盛唐过渡,佛菩萨已走出壁面,成为可以从四面观看的圆雕,不再是背部贴在石壁上。如419窟、427窟,塑有群像,小者三身,多者达十余身,有坐有立,一佛、二弟子(迦叶、阿难)、两菩萨(观音、大势至),南北两天王、金刚力士,有主有从,有文有武。技法上更显细微、熟练。面部略方而结实,鼻梁降低,改变了北魏晚期清癯瘦削的形象,追求雍容华丽,显示出向盛唐佛塑的浓艳丰硕风格过渡。毕竟是过渡,因而出现了面部略嫌扁平,头大,上身长,下肢短,比例不够均匀的缺点。
到了唐代,特别是中唐,风格为之一变,佛教塑像已达极盛。此时,国家强盛,社会经济繁荣,文化艺术发展,艺术家们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经验,写实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雕塑、壁画达到炉火纯青、无比精妙的地步。武则天征圣元年(695)造的“北大像”,高达三十三米;开元时(713—741)造的“南大像”高二十六米,两像庄严雄伟、气势宏大。但塑造最精美的还是与人等高的群像,如45窟、194窟、197窟、384窟、359窟等窟中的菩萨像,面部丰满圆润,眉眼和口角含有微笑,表情生动,衣纹有飘动之感,欹斜玉立的姿态,显示出身躯的曲线美,一望而知那是按照现实社会生活中的妇女形象来塑造的。最突出的是第384窟左侧的供养菩萨,实际上是梳着高高的发髻、细眉丰颐的少女像。那种嵌在微微下垂的眼帘里凝视的眸子,隐约含笑的口唇,合掌下跪的神态,揭示了一个妇女在佛前祈祷时虔诚的心理活动,表现了在虔诚的外表中所包含的内心对生活的期冀。伟大的艺术家在泥土中注入了他们自己的生命,而又创造出生命,他们不是在颂扬神佛,而是在赞美人间女性的善良、美丽、智慧和尊严。上元二年(761)九月天成地平节,唐肃宗“于三殿置道场,以宫人为佛菩萨,武士为金刚神王,召大臣膜拜围绕”(《资治通鉴》卷二二二)。段成式《酉阳杂俎》中说,长安道政坊宝应寺的释梵天女,是齐公魏元贵乐妓的写真。可见当时的艺术家是以现实女性作为模特儿来塑造菩萨的。菩萨而外的其他塑像也都栩栩如生,如45窟的迦叶、阿难,前者表现为一个闭目安静、饱经阅历、深沉多智的高僧,后者表现为一个天真纯朴的年轻和尚,把一个“面如静满月,眼若青莲花”的阿难形象活生生地表现出来。还有那些束带裹甲、威武雄猛的天王、金刚,有凛然不可犯的气势,显然是当时大将、武士的写真。
莫高窟的彩塑不只是表现了单个形象的优美生动,还表现了群像精神状态的多样性,而这种多样性又统一在一个主题之下,在造形和心理描绘上具有完美的整体性。如328窟的一组群像共有九尊,一佛,二弟子侍立,左右两菩萨在莲台作游戏坐,还有四位供养菩萨跪坐两侧,神态各异,但均统一在释迦说法这一主题之下。而塑像又与壁画互相和谐。这一切均表明了当时艺术家的颇具匠心和高超的艺术成就。
唐末五代,因河西地区屡经战乱,经济文化凋弊。敦煌在归义军张氏、曹氏相继管辖之下,还保有盛唐遗风。西夏治河西以后,由于西夏统治者尊崇佛教,佛教在河西地区得到传播,佛教寺庙得以发展,泥塑在西夏比较普遍,并且具有较高水平。莫高窟的西夏彩塑十分出色,491窟佛座南侧有西夏供养天女彩塑一尊,高六十七厘米,头梳垂环髻,身穿褂衣,脚著尖头鞋,额宽腮小,鼻梁高与额平齐,面露微笑,宛然如生,显示出少女的温柔、典雅、美丽,是一个完美的妇女形象,既继承了唐宋彩塑的传统手法,又具有西夏的造型特征(史金波《西夏文化》)。
③壁画。壁画是莫高窟艺术的精华,它不仅展示了一千年中的社会宗教信仰和绘画本身发展演变的全部历程,而且反映了各时代人民生活的面貌,是极其珍贵的瑰宝。其内容可分为尊像图,就是佛、菩萨、阿罗汉、天王、金刚力士等的画像。特别是壁画中各种各样的飞天,凌空飞动,更显得活泼轻俏,绰约多姿。宗教故事画,包括佛本生故事、佛传和经变故事等。本生故事是把佛教寓言中所讲的释迦牟尼及其在未成佛之前转生凡世所作许多善行故事,用图像表示出来;佛传,是指佛从投胎降生,修炼成佛到涅槃(寂灭),一生经历的连环画;经变是把佛教经典的故事内容用连环画式的图画表现出来。供养人像是那些出资修窟的功德主的画像,都有姓名题记可考,这类画通常在甬道两侧,行列整齐,尊卑有序,男女有别,显示了等级森严的封建礼法和伦理观念。反映历代现实生活的画,这些画表现了不同时代人民生活的各个方面,特别有价值的,是自唐末五代至宋初百余年间,由于战乱和政权的更迭,致使河西地区的历史在文献中缺乏,而这一类壁画却留下了这方面的宝贵资料。如晚唐156窟的《张议潮统兵出行图》为张议潮这位领导河西人民推翻吐蕃贵族统治,团结各族人民发展经济的英雄人物画下了光复河西、气势雄壮的凯旋行列。有关人民的行船、走马、耕种、狩猎、放牧、治病等日常生活也均在壁画中有生动的表现。如217窟的《行医》、323窟的《纤夫》、88窟的《旅途休息》、45窟的《胡商遇盗图》等更是画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表现了西北人民的生活实况。图案装饰画也以唐代为最美,象花边装饰以卷草(又称唐草),盘环无端,富丽繁缛,具有时代特点。
总之,莫高窟拥有一千余年的艺术遗产,是一个巨大的美术博物馆,也是一部生动的中国艺术发展史,它虽是佛教艺术,却打破了宗教的界限,全面地接触到每个时期的社会生活。创作的源泉永远来自社会现实生活,而不是佛国的彼岸世界,作者是以现实的人物形象来表现神化了的佛经中的故事人物,正如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所说:“一切宗教,都不是什么别的,而是在人们日常生活里支配着人们的那些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幻想的反映。在这反映中,现实生活的力量,采取了非现实生活的形式。”敦煌石窟艺术就是把丰富的佛教故事和传统用不同时代的风格和乡土特色形象地表现出来,曲折地反映了各时代的社会生活及其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从而使“宗教艺术”终于转化成反映现实的非宗教艺术,这种转化正是外来艺术与本民族的民族形式、文化传统有机的结合而形成的。
(2) 西千佛洞
西千佛洞,位于敦煌城西南三十五公里党河崖壁上,因地处莫高窟之西而得名。这里是古代去阳关的大道。根据《沙州都督府图经》的记佛龛文推断,其开凿年代大约与莫高窟同时。现存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回鹘、元、清、民国等时期修建或改建的洞窟二十二个(胡同庆《甘肃石窟艺术概况》)。西千佛洞规模不大,壁画、彩塑数量不多,但对于进一步研究敦煌石窟艺术史有参考价值。
(3) 榆林窟
又名万佛峡,位于安西县(唐代瓜州)城东七十五公里处的踏实乡境内,洞窟开凿在榆林河谷两岸崖壁上,最早开凿于北魏,大规模营建则在唐代。在现存的四十二个洞窟中,保留有北魏、西魏、隋、唐、五代、宋、回鹘、西夏、元、清、民国时期的塑像和壁画。其中盛唐25窟,窟内北壁“西方净土变”壁画保存完好,色彩犹新,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榆林窟的西夏窟较多,且精华所在,弥补了莫高窟西夏艺术的不足。
(4) 东千佛洞
东千佛洞远在安西县东部沙碛所隔的祁连山谷中,位于安西县桥子乡东南三十五公里峡谷中的河床两岸,是西夏和西夏以后开凿的表现密宗内容为主的佛教石窟。现有洞窟二十三个,其中有壁画塑像的有西夏3窟、元代3窟、清代3窟,共九个洞窟。主要反映西夏、元、清历史时期的石窟艺术。密宗内容在这里有较系统的反映,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可弥补莫高窟佛教密宗艺术的不足。
(5) 水峡口石窟
水峡口石窟又名下洞子,位于安西县城南约五十公里处的踏实乡境内,距榆林窟约二十五公里,开凿在榆林河南北岸的断崖上。现存有塑像、壁画的洞窟八个,其中南崖的第1至第7号窟存有宋与清代的塑像或壁画,北崖的8号窟存五代壁画。
(6) 五个庙石窟
五个庙石窟位于肃北蒙古族自治县城南二十公里处的狼湾里,最早的开凿时代可能是北朝,因该处并排有五个石窟(实为四个,一个已毁),而蒙古族将石窟称庙,所以称五个庙。其实包括残窟在内共有二十多个石窟。现存石窟保存有五代、宋、西夏、元时期的壁画,内容丰富,艺术精湛。
(7) 一个庙石窟
一个庙石窟位于肃北蒙古族自治县城北约十二公里处党河东岸吊水沟北面的断崖上,现有洞穴两个,最早开凿年代可能是北朝或隋末唐初,残存曹氏归义军时期壁画,供养人题记和民国时期的绘画、游人题记,数量虽少,但对于研究有关时期的宗教艺术活动有重要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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