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学·中国文字学简史·三国至隋唐的汉字研究
自魏晋以来,有关小学类的字书编著数量很多,据《隋书·经籍志》载小学类有“一百零八部,四百四十七卷,通计亡书,合一百三十五部,五百六十九卷。”仅就当时所存的一百零八部中,除去两汉时期部分著作外,三国至隋所著字书即将近百部。可是,传至今日,只剩下已经宋代陈彭年等人重修的顾野王《大广益会玉篇》和周兴嗣的《千字文》二书,如将张揖《广雅》计算在内,总共也只保存了三书。由此可见,历史上字书的亡佚是最严重的。其中最使人惋惜的是吕忱的 《字林》。
《字林》承《说文》而作,并补 《说文》之阙。《魏书·江式传》云:“延昌三年三月,式上表曰:晋世义阳王典祠令任城吕忱表上《字林》六卷。寻其况趣,附托许慎《说文》,而按偶章句,隐别古籀奇惑之字,文得正隶,不差篆义也。”唐封演《闻见录》云:“晋有吕忱,更按群典,搜求异字,复撰《字林》七卷,亦五百四十部,凡一万二千八百二十四字,诸部皆依《说文》,《说文》无者,皆吕忱所益。“关于该书卷数,各家说法不同,有五卷,六卷,七卷,十卷,四种说法,以七卷说较为准确。《字林》可能亡于宋代以后,现有清任大椿辑的《字林考逸》八卷,辑一千五百余字,陶方奇辑《字林考逸补本》一卷,辑二百余字,两书合辑约当原书字数的百分之十五。
自《说文解字》之后,现存古代字书,即梁顾野王的《玉篇》。唐封演《闻见录》云:“梁朝顾野王撰《玉篇》三十卷,凡一万六千九百一十七字。”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 “重修《玉篇》三十卷,梁大同九年黄山侍郎兼大学博士顾野王撰,唐上元元年富春孙强增加字,宋大中祥符六年陈彭年、吴锐、邱雍等重修。”今本《玉篇》已非顾野王原著,已经宋代重修,并改名为《大广益会玉篇》。今本字数也效旧本多。据刘师培统计为“二万二千七百二十六字”(《中国文字学》),胡朴安据张氏泽存堂本统计“共二万二千五百六十一字”(《中国文字学史》),重修本较原本多五千余字,当为孙强、陈彭年等所增入。原本注释颇详,遍引群籍佐证,并附有野王案语,重修本皆多删去,仅保留切音和简单注解,故原书面貌完全改变。野王旧书日本尚保存一部残本,分散在石山寺、高山寺、东大寺、崇文馆及佐佐木宗四郎等五处,集中一起计有原书的第九卷由言至幸共二十三部,第十八卷之后部分由放至方共十二部,第十九卷水部之中间部分,第二十七卷由糸至索共七部,共计四卷四十三部,各卷皆有残缺。每字注文甚详,内有野王案语。残卷虽非同时抄写,皆为野王原帙无疑。清末黎庶昌出使日本,将其影刊归国,收在《古逸丛书》中,题为 《影旧抄卷子原本玉篇零卷》。
魏张揖的《广雅》,是继《尔雅》和《小尔雅》以后的一部训释字义的专著。张揖史书无传,《魏书·江式传》载江式上表云:“魏初博士清河张揖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颜师古《汉书叙例》云:“张揖字稚让,清河人,一云河间人,太和中为博士。”《广雅》为续《尔雅》之作,书中收字多为《尔雅》所未备。张揖在《上广雅表》中说: “夫《尔雅》之为书也,文约而义固;其陈道也。精研而无误,真七经之检度,学问之阶路,儒林之楷素也。若其包罗天地,纲纪人事,权揆制度,发百家之训诂,未能悉备也。臣揖体质蒙蔽,学浅词顽,言无足取,窃以所识,择撢群义,文同义异,音转失读,庶物易名,不在《尔雅》者,详录品核,以著于篇。”隋代曹宪著《博雅音》,专为《广雅》作音释,因避隋炀帝讳,故改广为博,清代治《广雅》者有钱大昭,卢文弨、王念孙三家,卢氏书未成,钱氏著《广雅义疏》二十卷,此书印数甚少,颇不易见。王念孙旁考群籍校订曹本,从中删衍补脱写成《广雅疏证》十卷,该书本来取材极博,颇为历代学者所尊从,王念孙又利用文字之形、音、义三方面资料为其广征博引,一一取证,从而更加提高了该书的价值。
汉字自小篆发展到隶书,字体虽已定形,但是,社会上流传的俗体误字长期不能杜绝。今从汉魏碑刻,六朝墓志中到处可见,其数不遑悉举。因此自东汉末年以来,就有人提倡刊正经文字体的工作。东汉灵帝熹平四年(公元175年)由蔡邕等人建议,在太学建立石经,供全国学者据以勘校所录的经文,以勘正天下之经书文字,此即我国最早立的石经,谓为“熹平石经”。此后,魏时曹芳正始二年(241)又建立《尚书》、《春秋》、《左传》(未刊全)三部石经,皆用古文,秦篆和隶书三种字体书写,故称“三体石经”。可惜这两处石经均已毁坏,现在仅剩一些残石,魏石经曾在洛阳汉魏古城南侧之龙虎滩一带。出土一些残块,合计约有二千五百余字。继汉魏之后,对勘正字体极为重视,做了不少工作。唐太宗贞观七年(623),太宗颁布颜师古的《五经定本》,作为国内学者读经的依据。颜师古在勘校五经时,将异体误字录出,撰著《字样》一书,欲以矫正当时流行的各种讹谬形体。师古 《字样》 不传,唐代宗大历九年(774)由颜师古的侄孙颜元孙撰成《干禄字书》,他把当时通行的楷书分为俗、通、正三类,他说:“所谓俗者,例皆浅近,唯籍帐文案券契药方,非涉雅言,用亦无爽,倘能改革,善不可加。所谓通者,相承久远,可以施表奏笺启尺牍判状,固免诋诃。所谓正者,并有凭据,可以施著述文章对策碑碣,将为允当。”后来他的侄子颜真卿将其书写刻石,这是当时较有成绩的一部勘正字体的著作。继此书之后,有张参的《五经文字》、唐玄度的《九经字样》等,都是专为勘正字体的专著。唐文宗开成年间(836—840),又用正楷勒刻石经,即《开成石经》,确定为全国举子应试的字形标准。汉字经过历代不断纠谬正体,字体得到进一步规范和定形,尤其是在印刷术普遍应用之后,别体误字逐渐减少。
自唐代开始,有人根据《说文》部首来研究汉字字原,即所谓“字原学”。《崇文总目》载:唐李腾撰《说文字原》一卷,此书早佚。林罕撰《字原偏旁小说》三卷,自序云:“篆文取李阳冰,隶书取开元文字,于偏旁五百四十一字,随字训释,使学者简而易从。”该书缺点甚多,宋释梦瑛撰有《偏旁字原》以矫正林书,元时周伯琦撰有《说文字原》。自唐代以来,有些学者把《说文》部首全都视为字原,其研究结果,成绩不大,正如晁公武 《读书后志》对林罕《字原偏旁小说》的评论云:“有刻石在成都,公武尝从数友观之,其解字殊可骇笑者。”入清以后仍有人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像蒋和的《说文字原集注》、《说文字原表》,吴照的《说文字原考略》等,虽较前人有所进步,但终无甚大成就。
在这一时期内,有两项重要古文字资料出土,一是汲冢竹书,另一是凤翔石鼓。
汲冢竹书是晋武帝咸宁五年(279),汲郡(今河南汲县) 战国魏襄王墓中出土的一批古文竹简,据《晋书·束晳传》云:“汲郡人不准盗魏襄王墓,或言安釐王冢,得竹书数十车,凡七十五篇,七篇简书折坏,不认名题,漆书皆科斗文。初发冢者,烧策照取宝物,及官收之,多烬断札,文既残缺,不复诠次。武帝以其书付秘书校缀次第,寻考指归,而以今文写之。”在这批简书中,曾整理出《竹书纪年》、《穆天子传》等重要古籍。
凤翔石鼓是唐代初年在陕西天兴县(今称凤翔)南二十里许发现的,当时称为“猎碣”,因石形似鼓,韦应物、韩愈作《石鼓歌》,于是又以 “石鼓文”著称。《古文苑》于石鼓文后所录宋王厚之跋辞云:“其初散在陈仓野中,韩吏部为博士时,请于祭酒,欲以数橐驰舆致于太学,不从。郑馀庆始迁之凤翔孔子庙,经五代之乱又复散失。本朝司马池知凤翔,复辇至于府学之庑下,而亡其一。皇祐四年向傅师搜访而足之,大观归于京师(河南开封),诏以金填其文以示贵重,且绝摹拓之患。初置之辟廱,后移入于保和殿,靖康之末,保和珍异北去。”宋室南渡之后,金人将其迁到燕京,历元、明、清三朝皆在北京置于太学,直至七七事变之前,犹存于故国子监。抗战期间,辗转上海、四川等地,胜利后,复归北京,现由故宫博物院收藏。石鼓字多磨损,宋拓甚为罕见,明嘉靖间锡山安国收藏三种北宋拓本,乃希世之宝,安氏亲作篆跋,并命为《先锋本》、《中权本》和《后劲本》。抗战前夕,不知何人转售日本,现归三井银行老板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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