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历史事迹,评价,人物简介
石勒, 字世龙, 初名背, 是 “五胡”十六国军事纷争中涌现出的羯族将领,后赵的建立者。他生于晋武帝泰始十年(公元274年),家居上党郡武乡县(今山西榆社西北)。武乡,是当时羯民部落非常集中的地区。石勒的祖父、父亲均为部落首领。由于经常受到晋统治者和封建地主的役使、盘剥,石勒家境贫寒。十四岁时,他就跟随同乡父老行贩于洛阳; 长成后又常为汉族地主、行商郭敬等家种田。他“壮健有胆力,雄武好骑射”,成为部落中出类拔萃的青年。据说,他的父亲虽为部落小头目,但不为群人信服。可是每当由石勒来代理部落诸事时,部众全都信爱并听从他的指挥。周围邻舍父老都认为石勒“志度非常”,将来必成大器。
晋惠帝太安年间(公元302—303年),并州大闹灾荒,石勒在逃荒中与家人及部落诸邻失散。后来,路逢郭敬,饥寒不堪的石勒,“泣拜言饥寒”,被郭敬收留。这时期,封建统治者趁机抓卖灾民为奴,石勒遂被“两胡一枷”地绑赴山东,卖给茌平(今山东茌平县西南)一家地主作家奴。
石勒到了山东,过着十分悲惨的奴隶生活,阶级和种族压迫使他忍无可忍。当时,晋王室内乱,北方群雄争起。在农民起义,特别是少数民族反晋斗争的影响下,石勒与附近牧苑的牧帅汲桑往来频繁,密议大举,得到牧民的支持。开始,他们乘苑马八骑,揭竿而起。后来,“号为十八骑”。①转战在黄河下游的北部沿岸。由于起义力量弱小,且处于数支割据势力的夹缝之中,石勒在军事上有一个先受挫折到后来雄踞一方的发展过程。
转战河北 南下江淮
起兵初期,他们聚众仅数百人,而关东各地,到处可见数万乃至数十万兵力的割据势力。石勒是无法与任何一支割据势力匹敌的。于是,他们依附于割据同郡的公师藩麾下,石勒被任命为前队督军。惠帝永兴二年(305年),公师藩进攻邺县(魏郡治所,今河北磁县南),惨遭失败。后南渡黄河,遇阻被杀。公师藩既死,部众溃散。石勒、汲桑只好返回茌平牧苑之中,重新组织力量。
怀帝永嘉元年(307年),石勒同汲桑招揽原部溃勇、绿林勇夫及当地义民再次聚集起一支武装力量。汲桑自称大将军,石勒常为前锋,以“复仇”为口号,继续转战黄河沿岸。五月间,他们利用魏郡守将,昏聩不守、士卒饥疲、上下离心的机会,出敌不意、乘虚进攻邺县,大败魏郡太守冯嵩,斩杀新蔡王司马腾。接着,乘势进取,直逼兖州(治廪丘,今山东郓城西北); 又折兵北上,击败幽州刺史石匙于乐陵(今山东乐陵东南)。所到之处,地方武装率多归附,其势力迅速扩大。
连续胜利,使石勒军队士气大振,稍稍改变了初期兵败即散的局面。但这些胜利,都是乘虚而取、乘隙而进的结果。从全局看,他们还没有与晋军决战对峙的能力。可是,在刚刚取得如上胜利之后,石勒却与前来增援的晋将苟晞相持于平原(今山东平原西南)、阳平(今山东莘县)之间。该处北有清河,南临黄河,是遥遥数百里临水狭长地带。石勒在此与晋军对阵数月,旷日持久,大小三十余战,虽各有胜负,但在战略上却陷入了被动。七月间,晋太傅司马越亲率大军至官渡(今河南东牟县北),遥为苟晞声援。双方迭战不息,石勒终于不支,西南撤至东武阳(今山东朝城西)。八月大败,又北撤清渊(今山东临清县西)。晋军各支力量乘势尾追,四处围截。石勒一败再败,损失万余人,精锐全部丧尽。最后,汲桑逃回茌平被杀; 石勒西逃并州乐平(今山西和顺西北)。刚刚形成的胜利局面很快又消失了。
血的教训使石勒认识到,“兵马当有所属”。①在各支割据势力相互吞并中,一支孤军是难于存在的。于是,他说服了孤居上党(郡治今山西黎城南)的匈奴部落首领张背督; 并以策反的方式降附了避居乐平(治所今山西和顺西北)的乌丸部落二千人,一起归附了雄据西河国(今山西离石)的匈奴首领刘渊。石勒在刘汉政权中作了辅汉将军,督山东征讨诸军事,第三次将兵征战河北。
怀帝永嘉二年(308年)正月,刘渊分两路大军东向讨伐。一由刘聪等十将,南据太行山要隘; 一由石勒等十将,东下赵、魏,重新回击冀州、司州北部地区。二月间,石勒东攻常山(今河北石家庄西北),又南下魏郡,九月拔取邺城。到了十月,石勒就夺取了司州北部的魏、汲、顿丘三郡(今河北南部、河南北部部分地区)②。三郡 “百姓望风降附者五十余垒” ③。石勒从中简选强壮者五万充军,进一步壮大了自己的军事实力。
第二年夏,石勒由魏郡回师北上,拔钜鹿(今河北柏乡东),取常山,所向必取,部众发展到十余万人。北上途中,石勒十分注意结纳汉族名流才子。他还把接收的所谓汉族“衣冠人物”集合在一起,组成 “君子营”,①来为自己出谋划策,特别是路经赵郡(治所今河北高邑西南)时结纳的汉族文人张宾,成为石勒僚属中的主要谋士。
当石勒大战于司、冀二州之时,晋并州刺史刘琨攻占了上党郡的壶关(今山西黄碾南)。该地位于太行山西侧,浊漳水与清水的分流处, 是东入上党郡所, 及穿越太行山的重要关卡。壶关失守,对汉军东向攻取是一个巨大威胁。于是,石勒在攻取了常山以后,便立即决定,与王弥、刘聪合兵进攻壶关。这一战,他们用围点打援的战术,首先发重兵围困壶关城,迫使刘琨发兵来救。随后,石勒与刘聪驰往壶关以南的封田(今山西长治西北)一带,扼其必经之路,分路阻敌援兵。敌两路援兵分别惨败于封田、西涧(今山西长治西)一带,壶关势孤难守。石勒乘势回击,一举拔取壶关城。
壶关战后,石勒再次东下,破信都(今河北冀县),杀冀州刺史王斌; 入魏郡,收降魏郡太守刘矩,打了许多胜仗。从此,石勒威震黄河以北。晋怀帝司马炽派来北方抵御石勒的车骑将军王堪,未敢接仗,就弃军逃往江淮一带去了。
永嘉四年(310年),石勒从魏郡南渡黄河,拔取白马(今河南滑县东),开始了兵取兖、豫、徐三州,向江淮推进的军事行动。但是,河北冀州未靖,石勒所取之地,大多得而复失,所以严重影响了他南下江淮的计划。二月,石勒在东破鄄城(今山东鄄城北),斩杀兖州刺史以后,不得不回渡黄河,攻取广宗、清河、平原、阳平等冀州诸县。七月,又溯河西上,与晋军大战于怀(今河南沁阳境)地,并在洛阳对岸的河内郡转战了三个多月。
十月间,刘灿、刘曜、王弥三路汉军进攻洛阳,石勒趁机率骑兵二万,会合刘灿西取渑池(今河南洛宁西北)。然后,乘浩荡之势,长驱东下,兜取洛阳东面的成皋关(今河南荥阳西北),驻兵兖州陈留(今河南开封东北)一带。洛阳受逼,江淮震惊,兖、豫各支晋军全力反扑。石勒在陈留难于驻足,又趁江淮晋军北救洛阳之机,择隙南下,取襄城(今河南襄城)、入襄阳(郡治今湖北襄樊市)、拔取江西晋军壁垒三十余所,随后,扎大营于襄阳。
襄阳,地扼汉水中流,江河纵横、交通发达,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向为军事家所必争。天然的条件和南下以来出乎寻常的胜利,获众之多、受益之大,使石勒产生了独树一帜,雄据江汉的打算。谋士张宾出面竭力劝阻。他不仅不同意石勒称雄襄阳,而且主张立即北还黄河流域,在原来起义的地方求得巩固和发展。张宾的看法是颇有见地的:
首先,襄阳地区虽然交通便利,但多为水路,而石勒所部多为骑兵,是难于利用的; 其次,江汉的气候与北方有很大差异,士兵已感不适; 再次,若脱离刘汉政权,顿成孤军一支,且又无力在短期内收拾襄阳民心,站稳脚跟。总之,襄阳都是不及于黄河一带的。次年正月,勒军果然 “军粮不接”,军中疾疫蔓延,士兵因饥疫而死者大半。①石勒只好采纳张宾的计策,放弃了雄居江汉的战略,率军渡过汉水,东攻江夏(今湖北云梦)。二月间,他们又北取新蔡(今河南新蔡)、再拔许昌(今河南许昌东),回到了豫州北部。
石勒回击许昌后,正值刘聪围攻洛阳激战之时。所以,他立即投入了这场大战。四月间,石勒获悉晋军统帅司马越已死于军中,手下将领新换,且正在率队为其奔丧的消息。于是,便轻骑简从,急驰南下,追击晋军于苦县宁平城(今河南邯城东)。然后,“纵骑围而射之”。晋军丧失了统帅,又遭此突然围击,溃不成军,“将士十余万人相践如山,无一人得免”。①这一战,石勒妙断战机,一举消灭了晋军主力,为合力进攻洛阳创造了条件。六月,石勒与刘曜、王弥等终于攻入晋都洛阳,活捉了司马炽,取得了空前胜利。
乘大胜之势,石勒挥师南下,攻取豫州各郡,一直将部队推进到长江沿岸。石勒屯据葛陂(今河南新蔡西北)运筹指挥,各路大军紧相策应,声威震惊江南。这时,汉王刘渊已死,其子刘聪继位。刘聪对石勒虽怀忌恨,但畏其势众,也不得不厚加封赏,“以慰其心”②。远在黄河以北的晋将刘琨,闻石勒威镇豫州,也赶忙派使将石勒失散多年的老母及养子,千里迢迢送往勒营,对石勒献媚讨好。
雄据襄国 奇袭幽州
永嘉六年(312年)初,石勒在葛陂筑垒筹粮,造船整军,准备直取建业(今南京),消灭晋室东南余部。驻守建业的晋琅邪王司马睿大集江南之众于寿春(今安徽寿县),企图凭借淮河防线,阻止勒军南下。双方处于对峙状态。
这时,江淮下游阴雨连绵,历三个月未止。石勒军中疾疫又起,粮运不继,士卒因饥饿和疾病,死者大半。这是石勒继出师襄阳之后,又一次被灾南方。一方面因天灾实力下减; 一方面淮南晋军大兵压境,“檄书朝夕继至”。日益紧张的形势,急切需要石勒从战略上筹谋大计。这天,石勒召集诸将商议。右长史刁膺主张先救燃眉,向司马睿请降,求北上扫平河朔,自赎罪责,待晋军撤退后,再定大计。石勒听后容色骤变,长叹不语。中坚将军夔安主张撤离葛陂,“就高避水”,石勒指责他是怯战。孔苌等三十余将雄心勃勃,要求各率兵数百,分路夜攻寿春,擒拿晋将,“得其城,食其仓米”,声称要 “破丹杨〔阳〕,定江南,尽生缚取司马家儿辈”。石勒仍不以为然,他笑着说: 这不过 “是勇将之计也”。得不到合己意图的方略,石勒便请计于张宾。张宾认为,去年 “攻陷帝都,囚执天子,杀害王侯,妻略妃主”,已难于取信江南; 在葛陂筑垒糜时,已属失计; 现逢阴雨更证明不应留此。他仍然建议石勒撤回魏郡,回到原来起兵的地方。指出: 邺县“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四塞山河,有喉衿之势,宜北徙据之”。他还向石勒具体陈述了撤退办法: 辎重先向北行,大军却东向寿春,待 “辎重既过,大军徐回”。石勒一听,正中心怀,他喜不自禁,连声称赞: “宾之计是也”。①
石勒决定了北向大计,即于六月间抵达东燕城(今河南延津东北)。该城北距黄河仅数十里,城东北方向的延津、棘津、文石津并成黄河三大渡口,是北入魏郡的必经之地。可是,渡口对岸的晋军已有防备,汲郡太守向冰早已率兵数千,在枋头(今河南汲县东)一带筑垒扼守。起初,石勒欲从棘津渡河,但受着枋头晋军半渡而击的威胁,不得逞,只好在东燕城顿兵多日。
七月间,石勒侦知向冰的渡船均停泊在下游对岸的河汉水域,并未收拢上岸,感到有隙可乘,便采取了声东击西的渡河方式。他派出一支精悍队伍,从下游文石津渡口,乘筏潜渡,夺取向冰的渡船,抄袭壁垒之敌; 石勒自己亲率主力自酸枣(今河南延津西南)直趋棘津渡口,牵制向冰的部队。向冰听说石勒逼近黄河,急忙命令收藏下游的船只。但为时已晚,石勒派从文石津偷渡的部队,早已渡过了黄河,夺取该处船只三十余艘,并且抢占了沿河壁垒。石勒在对岸先头部队的策应下,凭借所获的船只,从棘津逐次渡过了黄河。
渡河后,石勒在枋头一带布下了三处伏兵,派军中主薄鲜于丰到向冰阵前挑战诱敌。向冰闻讯大怒,率兵追击鲜于丰至设伏地域。三处伏兵突然齐发,前后夹击,大败向冰,并一举夺取汲郡城(今河南汲县西)。石勒利用汲郡的军储辎重,加强自己的队伍,然后长驱北上,进攻邺县。守卫邺城的晋将刘演不敢与战,急忙退保三台。其部下来不及撤退者,全部作了石勒的俘虏。
在进攻邺县时,石勒接受了张宾成霸王之业的建议,尔后率队北入襄国(今河北邢台)。在襄国,石勒命令诸将攻略冀州各郡县,四处筹粮,并建筑城防工事,准备拥兵自立。为了隐蔽企图,求得巩固,他上表刘聪,表示称臣如往,效奉汉室。刘聪遂任命石勒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领冀州牧,进封上党公。从此,石勒称雄襄国,由过去长期流动作战,开始建立自己的根据地。这是石勒起兵以来一次重要的战略转变。
石勒雄据襄国,便与并州的刘琨、幽州的王浚鼎足而立,成为北方三大割据势力。当时,刘琨盘踞晋阳(今山西太原),中与襄国有太行山阻隔,并受着刘汉军队的牵制,无力东顾;盘踞幽州城(时治蓟县,今北京市南)的王浚则成为石勒的近敌。王浚依靠鲜卑、乌桓等部落首领的支持,以少数民族军队为前锋,多次对石勒发动进攻。
怀帝永嘉六年(312年)冬,石勒进据襄国不久,王浚即派游纶、张豺率众数万南据苑乡(今河北任县东北),兵锋距襄国仅数十里。石勒获悉,立即派出七将率队拦击。双方相峙于苑乡城。王浚见前军受阻,又派王昌督帅诸军,会合鲜卑首领段疾陆眷、 段匹磾、 段末柸等所部五万, 直向襄国逼来。 这样,勒、浚两军便在襄国展开了一场大战。
面对敌军大兵压城,石勒一面督军抢筑壕堑,构置层层木栅,加强襄国城的防御; 一面分遣诸将连续出击,迟滞敌军。可是,出击部队接连受挫败归,浚军反而来势更猛。石勒看到: 襄国 “城堑未固,粮储不多,彼众我寡,外无救援”①,长此下去 “恐攻围不解,外救不至,内粮罄绝”,限于被动。于是,他提出了: “简练将士,大阵于野以决之”②的主张。可是,他的手下将领都认为: 应固守疲敌,待其师老自退时,再乘机追杀之。石勒犹豫难决,遂向张宾、孔苌问计。张宾、孔苌同意石勒出战的主张,但认为: 敌大军远来,连日求战,以为我军寡弱,不敢出战,久之,其士气必然懈怠。现在敌军之中唯未柸一部,装备精良,最为凶悍。我们可以先示敌以弱,避而不战,暗中在城北修凿通口二十余道,然后,待敌来犯,而又战守未定之机,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末柸营帐。只要击败未柸,其余诸敌不攻自破。石勒听罢,欣然采纳,立即依计而行。
这天,疾陆眷督大队攻北城,石勒亲登城头观阵。他见敌军将士找不到攻城之机,有的竟“释仗而寝”,十分懈怠,③便传令孔苌督精锐之师,打开二十道突门,骤然出击; 同时,命令城头将士,摇旗呐喊,吸引敌军注意力,为出战部队助威。孔苌出城后,直冲未柸营帐,首战告捷,生擒未柸。敌其他各部见未柸被擒,又遭此突然袭击,纷纷夺路狂奔。孔苌督队乘势直追,杀得敌军人仰马翻,沿途 “枕尸三十余里”①。这一战,石勒仅缴获敌军战马即有五千余匹。
襄国之战,是打掉王浚嚣张气焰的关键一战。为了孤立王浚,石勒还十分注意配合以分化瓦解敌军的各种手段。生擒未柸后,诸将都劝石勒杀掉他,以雪心头之恨。石勒却认为不可。他看到: 鲜卑族是北方一支强大势力,平时与自己并无仇怨,只是听从王浚的唆使才来进攻襄国的。“今杀一人而结一国之怨”②,并非妙计。如果把未柸释放,鲜卑必然十分感激自己的恩德,不再为王浚所用。于是,他向诸将详细陈述了上述看法,并派使携带重金厚礼结好于疾陆眷; 还让自己的养子石虎与疾陆眷结为兄弟。未柸遣还辽西以前,石勒亲自与其宴饮畅谈,结为父子。未柸回返途中,感恩不尽,每日启程,必朝南三拜。石勒这种先示之以威,后示之以德的征服手段,离间了鲜卑部落与王浚的关系。尔后,鲜卑部落首领 “专心附勒,王浚之势遂衰”③。
第二年底,石勒在平息周围异己势力,巩固襄国之后,便与张宾密谋了一个奇袭幽州,擒俘王浚的计划。
石勒了解到,王浚虽身为晋朝将领,但戍边在外多年,久怀叛逆之心,“欲废晋自立”④。于是,他听从张宾之谋,决定屈尊一时,投其所好。十二月,石勒派幕僚王子春携带奇珍异宝和一封书信去见王浚。石勒在信中表示,拥护王浚称帝,写道: “伏愿殿下应天顺时,践登皇阼。勒奉戴明公,如天地父母,明公当察勒微心,慈眄如子也。”⑤王浚由于疾陆眷等部的叛离,正在一筹莫展。接到石勒书信,欣喜忘形。他当即封王子春为列侯,并派使回赠宝物。
愍帝建兴二年(314年)正月,王子春偕同王浚的使臣来到襄国。石勒隐匿劲卒精甲,故意空城虚府让使臣参观。在接受王浚的函札宝物时,石勒毕恭毕敬,大礼跪拜,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随后,他奉表王浚,定于三月中旬,亲到幽州奉上尊号。
哄骗了王浚的使臣后,石勒向王子春详细询问了幽州见闻。王子春报告说: 幽州去年遭受水灾,百姓啼饥号寒,叫苦连天,王浚却严酷刑政,加重赋役,搞得民不聊生,官不用命,其灭亡之日已为期不远。石勒听罢,拍案笑道: “王彭祖(浚,字彭祖)真可擒也”①。
王浚使臣回到蓟城,陈述了在襄国见到的情景,结论是:石勒 “形势寡弱,款诚无二”②。王浚一听,信以为真,从此对石勒更无戒备。
石勒取得了王浚信任,但担心并州刘琨抄袭后路,故对北上时机犹豫不决。张宾猜透了石勒心思,又献计说: 现在乌桓、鲜卑皆已叛离王浚,幽州城已 “外无声援以抗我” ,“内无强兵以御我”,③要夺取幽州,机不可失,兵贵神速。至于王浚与刘琨 “虽同名晋臣,实为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终不救浚而袭我也”。即使刘琨想救,我们用兵神速,幽州旬日可下,他调兵遣将是来不及的。④张宾这一席话,使石勒下定了北拔蓟城的决心。他一方面派谋士张虑携厚礼,前往晋阳游说刘琨,与其和好; 另一方面决定隐蔽进军企图,采取小部队奇袭的方式,一举歼灭王浚。
三月,石勒挑选精骑,衔枚北上。这支部队,夜行昼止,行动隐蔽。军至柏人(今河北临城县东南),石勒发现军中主薄游伦,过去曾为王浚服务,游伦的哥哥此时仍协助王浚驻守范阳(今河北定兴)。为了防止游伦泄露军机,石勒下令杀死了游伦。这样,勒军绕过了王浚的许多据点,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了易水(今河北定兴境)。
王浚身边的都护孙纬及将领,见石勒来意不善,多次请求出兵阻击。王浚却全然蒙在鼓里,反而洋洋自得地认为: “石公来,正欲奉戴我也”。为了阻止手下将领的进谏,王浚下了一道军令: “敢言击者斩! ”①同时,他命令各官准备盛宴,迎接石勒的到来。
四月四日晨,石勒率队抵达幽州治所蓟城,叱喝守军大开城门。为了防止王浚设伏,制造混乱,阻塞街巷,石勒以献礼为名,驱牛羊数千头开路,直入城内。等到石勒的部队向王浚府第扑来时,王浚才如梦方醒,但已措手不及。数千头牛羊在城中横冲直撞,石勒各部趁机冲杀,战斗很快结束。王浚被石勒生擒,倍遭戏辱后,押回襄国,在大街上当众斩首。
石勒奇袭幽州的成功,是王浚昏愦愚蠢和错误判断帮了大忙。同时,也反映出石勒部署周密,判断准确,工于心计的指挥艺术。这一胜利,消灭了支撑西晋北部残局的势力,为石勒称霸北方奠定了基础。
西取并州 决战洛阳
幽州战后,刘琨见石勒毫无归附之意,方知中了石勒的缓兵之计,所以十分焦虑。他在给司马邺(311年夏司马炽被掳后,晋军在长安拥司马邺为帝)的奏表中说: “东北八州,勒灭其七,先朝所授,存者惟臣。勒据襄国,与臣隔山,朝发夕至,城坞骇惧,虽怀忠愤,力不从愿耳!”①可见,王浚一死,刘琨已深感唇亡齿寒,力将不支了。然而,石勒并没有立即发兵西向。一方面襄国所在不靖,内叛时起,他需要巩固自己的根据地; 一方面刘琨正与刘聪连战不休,对石勒没有威胁。所以,石勒除了小支部队南北出击外,近两年时间未曾大举。愍帝建兴四年(316年)十一月,刘聪攻下长安,灭了西晋。并州刘琨势愈孤立,且多次战败,精疲力竭。石勒抓住这个时机,西越太行,兵围乐平太守韩据于坫城(今山西和顺西北),开始大举讨伐刘琨。
韩据被围后,急忙向刘琨求救。刘琨不听诸将 “闭关守险”的正确建议,孤注一掷,“悉发其众”②,向石勒扑来。其部署是: 由将军姬澹率步骑二万为前驱,直逼坫城; 刘琨亲督所部约十余万人,进屯广牧(今山西寿阳西北)一带,为澹军后援。
石勒闻姬澹率军阻截,决意北上迎击,但有的将领反对。他们担心,姬澹 “士马精强,其锋不可当”,主张 “引兵避之,深沟高垒以挫其锋”,用退守要地,筑垒防守,以逸待劳的办法,破敌攻势。石勒的见解与此全然不同。他看到: 姬澹率兵虽众,但 “远来疲弊,号令不齐”,根本无精强可言; 敌军眼看就要杀到眼前了,根本不存在收兵退守的可能; 若回军撤退,势必大乱,姬澹乘我退乱之机,猛扑而来,我军只顾逃命,根本无法深沟高垒,以作防守。石勒认为,退守疲敌的主张是 “自亡之道”。为了稳定军心,他下令斩杀主张退却的将士,传令三军勇猛向前,凡胆怯 “后出者斩! ”①与此同时,石勒又进行了周密的进攻部署。他利用坫城东北的少山为依托,在山上布置了两道伏兵,然后亲率轻骑出战诱敌。姬澹不察实情,纵兵追击,很快进入了石勒布下的伏击地域。两道伏兵骤然齐发,前后夹击,给了姬澹突然打击。姬澹进退失措,全线大溃。勒军则乘胜追杀,获铠马一万匹。姬澹损兵折将,一气逃到了代郡(今河北蔚县东北),出战时二万浩荡步骑,这时仅剩下了千余匹。十二月,留守阳曲(今山西阳曲西南)的并州长史李弘举州城投降石勒。刘琨进无所出,退无所归,只好收集余部,仓皇逃往蓟地,投奔段匹磾去了。
石勒一举消灭了西晋在北方的最后一支势力,声势崛起,与企图称霸北方的刘汉政权矛盾日渐加剧。晋元帝大兴元年(318年),继刘渊之后的第二代汉王刘聪亦死,其子刘粲继位。刘粲“骄奢专恣,远贤亲佞,严刻愎谏”②,朝中上下早已愤恨至极。所以,他继位不久便被镇守关中的刘曜所灭。刘曜移都长安(今陕西西安西北),建立前赵,称帝。第二年,石勒亦在襄国自立为王,建立自己的政权。尔后,这两个政权相互争战了十余年,各有胜负。
到了晋成帝咸和三年(328年),石勒与刘曜终于大战于洛阳。这是刘、石两家争霸北方的一次决战。
早在明帝太宁三年(325年),石勒即派将领石生进屯洛阳,其他各路大军也分别向江淮推进,攻取了东晋许多郡县。成帝咸和三年六月,石聪、石堪率众渡过淮河,进攻寿春。七月间,获大胜,“虏寿春二万余户而归”。可是,同时西进河东郡(今山西运城地区)的石虎所部,却在高候(今山西闻喜县西)之战中,被刘曜打的大败,丧失了大将石瞻,军队 “枕尸二百余里”。①刘曜乘此余威,自大阳(今山西平陆县西南)沿黄河东下,攻石生于金墉(今河南洛阳东),围逼洛阳。然后,分遣诸将,北渡黄河,进攻河内、汲郡。其来势汹汹,襄国为之大震。在这存亡攸关的时刻,石勒决定亲自将兵,营救洛阳。
十一月,石勒亲自出战的主张一提出,立即引起了群臣辩争。右长史程遐首先进谏反对。他认为,刘曜深入千里,不会在此久留,石勒 “不宜亲动,动无万全”。程遐,是张宾死(元帝永昌元年十二月)后代为谋士的,常与石勒谋略不合。这次又谏阻石勒出兵,故石勒十分恼怒。他不等程遐把话说完,即怒目按剑,厉声喝叱,将程遐赶出了帐外。石勒冷静地看到:若洛阳失守,刘曜必然渡河北上,席卷襄国,一场大战是无法避免的; 若犹豫不决,消极防守,届时襄国难保,后悔就来不及了。石勒见群臣均不同意其出兵主张,便请出两年前因故被押的参军徐光,商讨战机。石勒向徐光说明了洛阳失守将对全局所产生的影响,并且指出: “刘曜乘一战之胜,围守洛阳”,虽甲士十万,竟百日不克,已经师老卒怠; 若集我初战之锐气,勇猛攻击,必可一战而擒。他问徐光: “庸人之情皆谓其锋不可当”; “程遐等不欲吾行,卿以为何如? ”徐光对石勒的战略判断深表赞同。他回答说: “刘曜乘高候之势,不能进临襄国,更守金墉,此其无能为可知也。以大王威略临之,彼必望旗奔败。”徐光不但认为刘曜可击,而且断定: “平定天下,在今一举,不可失也。”②石勒听后,非常高兴地笑着说:“光言是也。”从此,更加坚定了他大战刘曜的决心。为了排除干扰,免出混乱,石勒下令“内外戒严,有谏者斩! ”①
针对刘曜集兵一处,顿兵坚城,士气懈怠的状况,石勒采取了集中兵力,攻敌要害,勇猛攻击的作战方针。他命令石堪、石聪、桃豹等,率部向荥阳(今河南荥阳)一带集结,扼据成皋关; 命石虎率兵一支进据成皋以东的石门; 石勒自己准备亲统步骑四万,直冲金墉刘曜大营。部署即定,石勒又详细察勘了敌情、地势,对徐光说: “曜盛兵成皋关,上策也; 阻洛水,其次也; 坐守洛阳,此成擒耳。”
十二月,各军相继出动,首先集结于成皋关,共计步卒六万,骑兵二万七千。石勒见刘曜此时此刻仍不设防,欣喜若狂,举手指天加额连称: “天也! ”随后,石勒率领大军“卷甲衔枚,诡道兼行”,从巩县(今河南巩县西)、东訾城(今河南巩县西南)之间,出敌不意地向刘曜大营扑来。②
刘曜自兵围洛阳后,整日与嬖臣狂欢作乐,既不体察士卒,又不加强戒备。有人向他陈述战守之策,他统斥为妖言,竟怒而斩之,致使手下将士不敢再谏。等到石勒大军渡过黄河,他才仓促组织荥阳守御,并派兵进驻黄马关(巩县境)。过不多久,洛水一带两军交锋,擒获了羯人俘虏,从俘虏口中,得知是石勒亲率大军来攻,他才如梦方醒,吓得脸色骤变,周身战栗,赶忙命令部队撤离金墉,列阵于洛水之西。由于事先无备,行动仓促,兵士散乱不一,十余万大军,南北散扎十余里。石勒见敌军人乱旗靡,更加欢喜,遂率步骑四万,浩浩荡荡地进入洛阳城。
为了彻底歼灭刘曜军,石勒命令所部三路出击: 一由石虎率步卒三万,自城北,西向攻击刘曜中军; 一由石堪、石聪等各率精骑八千,自城西北向,攻击刘曜前锋。上述两路,以钳击兜抄之势,大战曜军主力于西阳门(洛阳城西面南头第一门)。此外,石勒身着甲胄,亲自率队出阊阖门(城西面北头门),夹击刘曜军。曜军遭到石勒军队的突然打击,顿时溃乱不堪,被斩杀五万余级。惶乱之中,刘曜饮酒斗余,昏醉退逃,结果被伤十余处,坠马就擒。石勒班师凯旋,将刘曜押回襄国,监禁一段时间后处死。
石勒一战消灭了刘曜,从此称霸北方。晋成帝咸和五年(330年)九月,石勒在襄国称帝,后迁都邺城,史称 “后赵”。自此之后,石勒忙于政权的巩固,再不亲自率兵出战。
晋成帝咸和八年(333年)七月,石勒即帝位不足三年,因病重逝世,时年六十岁。石勒死后,被葬于高平陵(今河南洛阳东南大石山)。
注释
① 引文均见《晋书·石勒载记上》。① 《晋书·石勒载记》。② 《晋书·石勒载记》称,攻略顿丘在拔取邺城之前,本处从《资治通鉴》及《十六国春秋》之说。③ 《资治通鉴》卷八十六,晋怀帝永嘉二年。① 《晋书·石勒载记上》。① 《晋书·石勒载记上》。①② 《资治通鉴》卷八十七,晋怀帝永嘉五年。① 以上引文均见《晋书·石勒载记上》。三台,指邺城西北的三处高台工事。它因城为基,是建安十五年魏武所建,中曰铜台高十丈;南曰金雀台高八丈;北曰冰井台亦高八丈。① 《资治通鉴》卷八十八,晋怀帝永嘉六年。② 《晋书·石勒载记上》。③ 《资治通鉴》卷八十八,晋怀帝永嘉六年。①②③ 《资治通鉴》卷八十八,晋怀帝永嘉六年。④ 《资治通鉴》卷八十八,晋愍帝建兴元年。⑤ 《晋书·石勒载记上》。① 《资治通鉴》卷八十九,晋愍帝建兴二年。②③ 《晋书·石勒载记上》。④ 《资治通鉴》卷八十九,晋愍帝建兴二年。① 《晋书·石勒载记上》。① 《资治通鉴》卷八十九,晋愍帝建兴二年。所谓灭七州,指司、冀、兖、青、豫、幽等刺史被杀事。② 《资治通鉴》卷八十九,晋愍帝建兴四年。① 《资治通鉴》卷八十九,晋愍帝建兴四年。② 《资治通鉴》卷八十九,晋愍帝建兴二年。①② 《资治通鉴》卷九十四,晋成帝咸和三年。① 《资治通鉴》卷九十四,晋成帝咸和三年。② 事及引文均见《资治通鉴》卷九十四,晋成帝咸和三年。① 《晋书·石勒载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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