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吴越曲·浙东浙南之旅·天一阁·“江南书城”
在宁波月湖之西,有一座古朴的建筑。它就是明代嘉靖四十年(1561)范钦兴建的有“江南书城”之誉的天一阁,是我国现存的最古的藏书楼。
书籍是文化的载体,也是文化发展的一个标志。浙江藏书历史悠久。藏书成为文人雅士的一大爱好。黄宗羲《天一阁藏书记》中感叹:“读书难,藏书尤难,藏之久而不散,则难之难矣!”据今人吴晗统计,自晋至清,浙江私人藏书家达三百五十九人,藏书楼有名可稽的就有一百八十处。然而,由于水火兵燹等种种原因,真正能够“藏之久而不散”者,却是寥如晨星。因此,天一阁堪称中国文化史上的一颗明珠。
范钦被后人尊称为“范司马”,这位明嘉靖年间的进士,足迹布及半个中国,最后官至兵部右侍郎。他为人耿直,曾顶撞过权倾朝野的武定侯郭勋,蒙受冤狱,遭廷杖之罚。后又因秉公执法而得罪过权臣严世蕃。但最让范钦青史留名的,却应数他遗留给后世的这座藏书楼。《鄞县志》便记载,范钦“性喜藏书,起天一阁,购海内异本,列为四部。尤善收说经诸书及先辈诗人集未传世者。浙东藏书家,以天一阁为第一,有功文献甚大”。
范钦爱书成癖,每到一地,总是多方搜访当地之古籍,尽力收购,或雇人钞录。他的藏书有不少得之于当时另一位藏书家丰坊的万卷楼。著名学者王世贞与范钦互相仰慕,相约互钞书籍。范钦因此增加了不少钞本,最后藏书数达七万余卷。
范钦的藏书处原名“东明草堂”,天一阁是他辞官归里后辟建的。据清学者全祖望记载,建阁之初,曾得吴道士龙虎山天一池石刻,范钦大喜,以为正合《易经》中“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之意,于是即以“天一”为阁名。楼前是天一池,蓄水防火。阁分上下两层,上层藏书处是一大通间,中间隔以书橱。下层六间,如此设计,暗含“天一地六”。天一阁的声名远播,以致连那位下诏编修《四库全书》的乾隆皇帝,也“不耻下问”,命人前来索取图样,以仿天一阁的构式,兴造其南北七阁。
当然,天一阁能够垂世四百余载,其主要原因是范钦及其后人严密的保护措施。阮元曾记载,天一阁“阁前略有池石,与阛阓相远,宽闲静閟,不使持烟火者入其中,其能久一也”。藏书楼远离住宅,又有严格的防火措施,使天一阁免遭火灾。而中国古代藏书楼毁于一炬者,却是不可胜数的。钱谦益的绛云楼就是一例。曹溶《绛云楼书目题辞》中记载:某日“其幼女中夜与乳媪嬉楼上,剪烛炧,误落纸堆中,遂燃。宗伯楼下惊起,焰已弥天,不及救,仓皇走出。俄顷,楼与书俱尽”。
范钦及其后人为保护好藏书,制定了一些具体的禁约。例如:禁以书下阁梯,非各房子孙齐至,不开锁。子孙无故开门入阁者,罚不与祭(即参与祭祖)三次;私领亲友入阁及擅开书橱者,罚不与祭一年;擅将藏书借出外房及他姓者,罚不与祭三年;因而典鬻者,永摈逐不与祭。
范钦的侄子范大澈,性喜读书。“月俸所入,辄以聚书”,还精于识别版本,初版、原版、膺本、纸质的优劣能一眼识破,时人称其“怪雅异集”。他到天一阁借书,常遭拒绝。于是发愤搜集海内异书秘本,建“西园”“卧云山房”以藏书。每得一奇书,便备酒宴,邀叔父前来观赏。范钦每见侄子购到天一阁所无之书,则羡慕之至,爱不释手,常“默然而去”。真是两代“书痴”。
如此“书痴”当然不仅限于范姓。民间流传的这则故事,主人公就是一位钱姓女子:嘉庆年间,宁波知府的内侄女钱绣芸闻天一阁藏书甚丰,兼藏芸草一本,色淡绿而不甚枯,三百年来书不生蠹。这位嗜书的女子心中神往,遂绣芸草数百本,托太守为媒嫁与范氏后裔范邦柱,以求能登阁观书,并一见芸草。不料族规禁止妇女登阁。钱绣芸因此忧郁得病,含恨以终。临终前央求丈夫:“君如怜妾,死葬阁之左右,妾瞑目矣。”
史志记载,第一个开了阁禁的是浙东学派创始人黄梨洲(宗羲)先生。因为梨洲先生的道德、文章受到时人的敬仰,范氏各房准许他登上了书楼。他读到了不少奇书异本,并“取其流通未广者钞为书目”。此后一二百年中,得幸登阁的著名学者,有万斯同、徐乾学、全祖望、钱大昕、阮元、薛福成、缪荃孙等十余人。
今天我们读到清阮元“人间庋阁足千古,天下藏书只一家”的楹联,情不自禁地还会想到嘉惠后人的藏书家范钦,想到继承其业绩的范氏后人,以及天一阁几百年来艰难的历程。相传,范钦晚年与书阁为伴,一直活到了八十三岁。临终时将家产分作两份,一份是天一阁全部藏书,一份是万两白银。儿子大冲选择了天一阁的万卷藏书,并且发展了父业。天一阁传到范钦的八世孙范懋柱手上,正值乾隆皇帝为编纂《四库全书》而下诏采访天下遗书,其中点到了天一阁。范懋柱进呈的六百三十八种珍贵古籍,后来并未如数发还。以后的岁月中,天一阁又饱经劫难,到本世纪五十年代初,仅存藏书一万三千余卷。
浙江宁波天一阁藏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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