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诗人的灵魂就像飞鸿,它不会眷恋自己留在泥上的指爪。它的唯一使命就是飞,自由自在地飞翔在美的国度里。
想起那个“质本洁来还洁去”的绛珠仙子。她想飞,飞离现实的苦海,飞到三生石畔的完美世界。她的心不属于淮扬的小巷,不属于金陵监察御史的那个幽深的宅院,更不属于那个风凄露冷的潇湘馆。她注定是遗世独立的精灵,有着无法融入世俗的超脱与骄傲。她是想飞的,却一直飞得很辛苦,付出了自己一生的光阴。
想起那个“好风凭惜力,送我上青云”的蘅芜君。这个渴望将荣华富贵甚至是自己的婚姻作为飞升倚靠的女人,将自己的一生送给了仰望。她的循规蹈矩,她的圆滑处世,她对宝玉考取功名的强烈渴望,不过是依附了自己未来飞黄腾达的赌注。只是独守空房,红消香断又有谁怜?她埋葬了自己的青春,也掩埋了别人的幸福。她是想飞的,却一直飞得很孤独,黯淡了自己的本心,
想起李商隐的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在他心中,金碧辉煌的广寒宫不过是浮华一梦,比不上飞翔的自由。可是飞翔太晚,追求自由的心灵有太多的羁绊。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换做他人,早已被一生跌宕粉碎了倔强。然而,他没有。“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是对人生多么深刻的解读。他距离我有几百年的岁月,时间在我们之间划起一道银河,然而在河的对岸,我却清楚地看到他飞翔的羽翼。
也许,在生命的最初,我们曾拥有翅膀。可为了融入无奈的现实,绝大多数人折断了翊膀,甚至,是在不知不觉中。
筱敏曾说:人的伟大,是因为生命中横亘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此岸是沉沦的现实和彻底的绝望,而彼岸是飞升的理想和触摸未来的强烈热情。没有桥,也不可能有桥。然而,人终其一生试图要架一座桥。他们挽住生命的两极,接受命运的击打,承受身心的分裂。
此岸和彼岸的时空距离,其实只是心中的妄念罢了。只有当妄念和欲望进入时,时间的空隙才出现。如果认清了这一点,此岸即是彼岸。世间万物都是生存链条上的一环,底层有底层的烦恼,高端有高端的悲凉。最终遗世独立的圣贤少之又少,芸芸众生还是活在充满俗欲的世界里,或是津津乐道,或是欲罢不能。或许我们常常想“飞”,是因为我们深切地明白我们被现实折断了翅膀,无法飞翔。因此只有通过念想,去趟过那摆渡着岁月的河流。
在命运的网中,我们都是想飞的蝴蝶。
华兹华斯说:最微小的花朵对于我,都能激起非泪水所能表现的深思。我曾一度惊叹这种至高纯美的境界。拥有怎样的勇气和智慧,我们才能在生命的“出”与“入”之间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在内心深处,将念想化为飞翔的动力。从而不卑微任何一种渺小,不仰仗任何一种伟大,在心里长存一只猛虎在细嗅蔷薇,相信历经沧海桑田,终得返璞归真。
(刘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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