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醉我独醒
屈原是战国时楚国人。他为人耿介忠心,曾任楚国三闾大夫、左徒,但因受人毁谤而两度遭到放逐,最后抱石自投汨罗江而死。著有《离骚》《天问》《九章》《九歌》等赋,均收录于西汉刘向所编《楚辞》一书中,对后世文学具有极大的影响。其中,《楚辞·渔父》中有这么一句:
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话说,屈原被流放期间,一天,他在沅江岸边漫游,在大泽边上一边行走一边吟唱。脸色憔悴,身体枯瘦。
渔父看见他,问道:“你不是三闾大夫吗?为何到了这种地步?”
屈原说:“世上的人都混浊,唯独我清白。众人都喝醉了,唯独我清醒,所以被放逐了。”
渔父说:“圣人不凝固停滞受外物的束缚,能够随从世俗不断改变自己。世上的人都混浊,你为什么不搅乱泥沙扬起水波同流合污呢?众人都喝醉了,你为什么不也去吃酒糟喝薄酒一同烂醉呢?为什么要思虑深远,行为高尚,让自己遭到放逐呢?”
屈原说:“我听说,刚刚洗过头发的人,一定要掸去帽子上的尘土,刚刚洗过澡的人,一定要抖落掉衣服上的灰尘。怎能让自己洁白的身子,受到脏东西的玷污?我宁肯跳入湘水,葬身江鱼的腹中。怎能让高洁的品质,沾染上世俗的污垢呢?”
渔父微微一笑,用桨敲击着船舷而离去,唱道:“沧浪之水清又清,屈原投江可以洗我的帽缨。沧浪之水混又浊,可以洗我的泥脚。”
于是竟自离去,不再和屈原说话。
屈原所说的“众醉独醒”,只是一种颓靡混浊的比喻,并非真的喝醉酒;同样地,欧阳修为自己取了一个“醉翁”的称号,却在《醉翁亭记》里道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显然在这个位于安徽滁县的醉翁亭上,欧阳修的“别有用心”其实是在亭上赏玩山水,沉醉于美景之中!
可见得,同样是醉,并不一定因酒而醉;而同样是酒,有时能使人“一醉解千愁”,有时却教人“酒入愁肠愁更愁”。
有人嗜酒如命,也有人视酒为祸胎。明末学者顾炎武在《日知录·酒禁》中,就指出“水为地险,酒为人险”的道理,意思是说,河水原本无害,但会因为地势而泛滥,造成危险;酒本无害,却常因人的无所节制,而酿成祸害。
然而,对身兼诗仙和酒仙的李白来说,酒非但不是祸害,恐怕还是灵感的来源。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生动地描述了唐朝八位嗜酒名人,其中有名句:“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或许,也只有这种喝一斗酒写一百首诗的奇才,才能写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如此绝妙佳句吧!
除了唐朝之外,宋代的饮酒风格也不遑多让。这点在《水浒传》可见一斑,书中撰述的宋朝一百〇八个好汉,几乎人人饮酒,而且还有许多场景和酒有关。著名的武松打虎,便是武松连喝十八碗“三碗不过冈”的酒(其实是一般人喝了三碗就过不了岗的烈酒)之后,乘醉过山冈,直到遇见猛虎,酒都变成冷汗冒了出来,才一惊而醒,徒手将老虎打死。
此外,后来武松醉打蒋门神那一回,也是一路喝酒,直喝到最后一家蒋门神的酒店,店门前的两把金旗上还写着“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俨然是一句充分展现饮酒乐趣和奥妙的广告词。
由此种种看来,酒之为福为祸,就如水之载舟覆舟一样,并非绝对;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文学史上少了酒,必将大为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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