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与王修书》原文、注释、译文、赏析

与王修书

建安十七年

【题解】

曹操给王修的回信。

【原文】

君澡身浴德①，流声本州②，忠能成绩③，为世美谈④，名实相副，过人甚远⑤。孤以心知君，至深至熟，非徒耳目而已也⑥。察观先贤之论⑦，多以盐铁之利，足赡军国之用⑧。昔孤初立司金之官⑨，念非屈君，余无可者⑩。故与君教曰⑪：“昔遏父陶正⑫，民赖其器用，及子妫满，建侯于陈；近桑弘羊，位至三公⑬。此君元龟之兆先告者也。”是孤用君之本言⑭也，或恐众人未晓此意。

自是以来，在朝之士，每得一显选⑮，常举君为首，及闻袁军师众贤之议⑯，以为不宜越君。然孤执心将有所底⑰，以军师之职，闲于司金⑱，至于建功，重于军师。孤之精诚⑲，足以达君；君之察孤，足以不疑。但恐旁人浅见，以蠡测海⑳，为蛇画足㉑，将言前后百选㉒，辄不用之，而使此君沈滞冶官㉓。张甲李乙㉔，尚犹先之，此主人意待之不优之效也㉕。孤惧有此空声冒实㉖，淫蛙乱耳㉗。假有斯事㉘，亦庶钟期不失听也㉙；若其无也，过备何害㉚！

昔宣帝察少府萧望之才任宰相㉛，故复出之㉜，令为冯翊㉝。从正卿往，似于左迁。上使侍中宣意曰㉞：“君守平原日浅㉟，故复试君三辅㊱，非有所间也㊲。”孤揆先主中宗之意㊳，诚备此事㊴。既君崇勋业以副孤意。公叔文子与臣俱升㊵，独何人哉㊶！（《魏志·王修传》注引《魏略》）

【注释】

①澡身浴德：洗净身体，沐浴在道德中。指自己立身清正，道德高尚。

②流声本州：流声，声名流传。本州：王修家乡青州。

③忠能：忠诚又有才干。

④美谈：赞美。

⑤过人：超过了一般人。

⑥非徒耳目而已也：指我对你的了解非常深刻，并不是耳闻目睹那样表面的了解。

⑦先贤之论：指桑弘等人。

⑧军国之用：把经营盐铁的收益用来供养军队和国家。

⑨初立司金之官：建安十年（公元205年），曹操恢复盐铁官营的财政经济政策，设立了司金中郎将，专管此事。

⑩念非屈君，余无可者：不想让你屈就，但除了你也没有可以担任的人。

⑪教：上对下的训示。

⑫遏父陶正：周武王时期任陶正。陶正主管陶器生产。因为他的功劳，他的儿子妫满被封为陈侯。

⑬近桑弘羊，位至三公。此君元龟之兆先告者也：桑弘羊积极参与盐铁专卖政策的制定，增加了财政收入，巩固了中央集权。昭帝时期，任职御史大夫。元龟之兆：元龟就是长达一尺二寸的大乌龟。古时皇帝出征、任命文武大臣时，都会以元龟壳占卜，以定吉凶。

⑭本言：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本《魏武帝集》作“意”。

⑮在朝之士，每得一显选：在朝做官的人，每得到一个晋升选拔的机会，都会首推王修。

⑯袁军师，众贤：袁军师，袁涣，时任丞相府军师祭酒。众贤：诸君。

⑰执心，底：执心，坚持原来的心思。底：定，不变。

⑱闲：大。

⑲精诚：真诚。

⑳以蠡（lí）测海：蠡，瓠（hù）瓢。形容以短浅的见识猜测别人。

㉑为蛇画足：画蛇添足。比喻做多余的事情。

㉒百选：多次选拔。

㉓沈滞：指做官不顺利，没有升迁。

㉔张甲李乙：泛指某人。

㉕效：证明。

㉖空声：虚而不实的话。

㉗淫蛙：此处指惑乱之声。

㉘斯事：此事。

㉙庶钟期不失听也：庶，希望。钟期：钟子期。失听：听错。

㉚过备何害：多加防备又有什么害处。

㉛宣帝：汉宣帝刘询，他见当时任职少府的萧望之有宰相之才，却先把他派去外地去做官。

㉜出之：将他调出去。

㉝冯翊（yì）：左冯翊。西汉时期，京都长安及附近各县地区划分为三个行政区域：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相当于郡太守。萧望之原本是少府，官职为正卿，后被调去做了左冯翊，好像是降职。

㉞上：皇帝。

㉟守平原日浅：任平原郡太守的时间比较短。

㊱三辅：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合称三辅。

㊲间：隔阂。

㊳揆（kuí）先主中宗：揆，揣测。先主：去世的皇帝。中宗：选地刘询死后庙号为中宗。

㊴诚备此事：实在是预备做这样的事情。

㊵公叔文子：春秋时期卫国的大夫公孙拔，把他的家臣推荐为大夫，二人一起上朝。公孙拔死后谥号“贞惠文子”，所以称其为“公孙文子”。

㊶独：反问句中的语气助词。意思是说，公孙文子都可以推荐他的家臣为官，和他一起上朝，他们可以做到，我们难道做不到吗？

【精要简介】

汉武帝时期开始实行盐铁官营，东汉和帝时期取消。建安十年（公元205年），曹操平定冀州，为了保证国家和军队的需用，又恢复了盐铁官营，聘请王修为司空掾，掌管铸造钱币、兵器和农具。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王修向曹操建议：“修闻枳棘之林，无梁柱之质；涓流之水，无洪波之势。是以在职七年，忠谠不昭于时，功业不见于事，欣于所受，俯惭不报，未尝不长夜起坐，中饭释餐。何者？力少任重，不堪而惧也。谨贡所议如左”。对曹操委婉地说出自己在职七年还没有得到升迁。曹操看后，回了这封信给他，随后又升他为魏郡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