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读书言怀呈集贤诸学士
李 白
晨趋紫禁中,夕待金门诏。
观书散遗帙,探古穷至妙。
片言苟会心,掩卷忽而笑。
青蝇易相点,《白雪》难同调。
本是疏散人,屡贻褊促诮。
云天属清朗,林壑忆游眺。
或时清风来,闲倚栏下啸。
严光桐庐溪,谢客临海峤。
功成谢人间,从此一投钓。
傲岸不羁只属于真正的诗人。
流红叠翠的翰林院里,李白款款地踱着步子,他在寻找一种乐感,寻找一种诗思。他是作为翰林待诏奔赴长安的,长安的碧水,长安的殿阁,长安的飨宴,长安的丽姝,构成皇家独有的景观。唐玄宗的一支御笔无法道尽面前的歌舞升平,他需要一位着艳词谱新曲的文人,于是李白奉诏入京,策马而来。
这位诗人没有多少可资炫耀的家谱,生在西域,是祁连山的白雪陶养了他;长在巴蜀,是道家的氛围感染着他。出于对自然的景仰,李白不屑于世俗的媚态,不羁于官场的复杂,即便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师,他仍旧不改其独立的人格,放诞依然,倜傥依然。
酒肆是诗人的必游之地。诗章在酒中,才情在酒中,傲岸和清醒也在酒中。面对月色和杯觥,李白呵一道剑气,就将生命画成了长虹。皇帝的诗兴来了,要他去理平韵角,他以酒沃面;皇帝的谕旨到了,要他去调响音律,他大醉酩酊。而一觉醒来,大笔一挥,便是婉丽精切,便是明艳逼人。杨玉环明眸皓齿,在曼曲与华章中翩跹起舞,以最妩媚的腰肢和最可人的笑容映对着不羁的才情。于是,唐玄宗在杨贵妃的笑容里大悦龙颜,他走下高贵的御座,亲自为李白调羹,亲自为李白奉膳;而此时的李白,不过是一个卑微的翰林待诏。
皇帝的心腹宦官最终震怒了,他们容不下这位狂放的酒徒,更容不下天才的诗情。当李白饮尽最后一樽御酒,在醉态朦胧中,让不长胡须的高力士为自己提靴,显宦的愠怒便达到高潮,谗言和危言一齐挤进皇帝的耳鼓。于是,君王震怒,曲高和寡的《白雪歌》和曲高和寡的诗人都被逐出宫廷,面对舞榭歌台,皇帝,又吟起他干瘪苍白的诗行。
而脱去“御用文人”的桎梏,李白找到了真正的自由。消逝于时空中的隐士谢灵运和严光,站在澄澈的溪流中心,热烈地召唤着李白的归来。宫廷没有了诗人不会寂寞;山水没有了诗人,就成了没有观照的陈设。李白烧毁浮华靡丽的诗稿,仅保留了高迈和俊逸,而这,已经足够张扬诗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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