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园十三首·其七
李 贺
长卿牢落悲空舍,曼倩诙谐取自容。
见买若耶溪水剑,明朝归去事猿公。
文人们共通的生命形态是他们的文章。明山圣水,冷雨凄风,都能与文人敏感的神经发生碰撞,进而被糅入笔端,着成长歌大赋,传诸后世。这是一种生命的延续,作古的文人们在字里行间潜藏下许多暧昧的命题,让后人用寻到的蛛丝马迹去解读他们,从而于几百年几千年后重新构建起生命。
然而,泛黄的诗赋辞章远远不能勾勒文人,尤其是中国文人的生命历程和心灵历程。中国文人们生存背景的复杂,直接导致了他们文化人格的复杂,若单纯地将文格与人格相对应去构建文人形象,于古于今,都不负责任。
汉武帝执政时期,中国传统文化园地同时走进了两个颇具辞采而又性格迥异的文人——司马相如和东方朔。他们之间存在着戏剧性的对立:司马相如患有口吃,东方朔则生就一条如簧之舌;司马相如因慕赵之名相蔺相如而易名,东方朔则更追求“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的人生境界。
关于二人的生平,司马迁的《史记》均有记载,但我们很难说司马迁的着史不带有明显的个人倾向。司马相如以倜傥之姿在《史记》中独辟一传,东方朔则仅被寥寥数语划入了“滑稽”序列。这是东方朔的悲哀。但我们若是细心比较一下二人的入仕历程,就会发现,东方朔远比司马相如幸运得多。史载东方朔好读古书,能写一手好文章。初到长安时,为了引起汉武帝的注意,他曾经用三千木简书写奏牍,“公车令两人共持举此书,仅然能胜之。”东方朔很聪明,他让当时日理万机的皇帝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品读他,研究他;这还不足为甚,他还善于“诙谐取容”,善于玩弄经术,武帝紧锁的眉头总能被他的一口伶牙俐齿巧妙地化解开。这样的臣子在侧,一般会博得人主的欢心。很快,东方朔被官拜为郎,“常在侧侍中”,而所赐良田美宅,玉器珠宝更是不可胜数,“避世金马门”的目标东方朔很轻易就做到了。
相形之下,司马相如的入仕则颇多周折。他的辞赋,堪称文采斐然,工整藻丽,但他却过了很长时间家徒四壁凄清落寞的生活,他的才华没有得到认可,倒是那段与卓文君沽酒于市、溺情私奔的艳事常为古往今来的人们津津乐道,甚而至于当他着名的《子虚赋》流传到汉武帝手中时,武帝竟发出了“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的喟叹。
司马相如与东方朔,一个经历了生前的悲哀,一个经历了死后的悲哀,其哀之切,孰更甚耶?面对着历史给我们留下的他们二人的墨迹,我们不能妄加评说,正如我们不能解读或构建他们千年以后的生命。传闻说司马相如早年练过搏击之术,也许他成为中国传统文人是个误会,他更应成为一名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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