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章不能信口开河》刘绪贻杂文

写文章不能信口开河

日前偶读报上《王安石与红“囍”字》一文，实在有些信口开河，对读者不负责。

作为传说，谓红“囍”字与王安石有关，可不追究。但说王安石20岁进京赶考并与马员外女儿结婚，就是自欺欺人。王安石19岁时父亲王益逝世，从19岁到21岁是他丁父忧时期，按当时的社会体制，在此期间，他既不能进京赶考，也不能结婚。说他20岁进京赶考并结婚，既昧于史实，也有悖于当时的社会体制。

据历史记载，王安石是21岁进京，22岁考取进士的。他的夫人是他外伯祖父吴敏孙女，姓吴不姓马，怎么会是马员外孙女儿呢？何况，王安石事母至孝，他是不会在未禀报母亲之前在马员外家匆促成婚的。

该文还说王安石举行婚礼时听到金榜题名喜报，“喜上加喜，不免有三分醉意，挥毫在红纸上写了一个‘囍’字，让家人贴在门上”。这种描写，也是和志趣高远、淡于名利的青年王安石不大贴切的。

另外，文中提到的一副对联，我在少年时代听一位塾师谈过，说是清人故事。作者据传说，附会在王安石身上，本也不必追究。但有点值得一议。我所听的对联，与文中对联文字上略有不同，但格调较高，较符合人们对对联的规则，一般来说，出对联的人只出上联，对对联的人则对下联。我听的故事中，那位主考官出的是：飞虎旗，旗飞虎，旗动虎竞爪；是上联。那位应试者对的是：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蹄；是下联。文章说那位主考官出的是：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是下联。而王安石对的是：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是上联。严格说，这上联并不像文中说的“对得天衣无缝”。因为“旗卷虎藏身”是静态的形象，应该对动态的才工整，但“灯熄马停步”也是静态的。我听到的那副对联以“灯熄马停蹄”对“旗动虎竞爪”，无论从平仄来说，还是从意境来说，都对的工整得多。“竞爪”与“停蹄”也比“停步”与“藏身”，较有韵致。

总之，文章作者似乎对宋史、王安石生平几无所知，楹联知识也有限。文章虽短，信口开河之处却甚多。要不是我有所提醒，我上小学的孙女头脑中便会装进一些错误知识。

（1992年1月23日晚于求索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