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乐（秀香家住桃花径）

【原词】

秀香家住桃花径①。算神仙、才堪并②。层波细翦明眸，腻玉圆搓素颈③。爱把歌喉当筵逞。遏天边，乱云愁凝④。言语似娇莺，一声声堪听。

洞房饮散帘帏静。拥香衾、欢心称。金炉麝袅青烟，凤帐烛摇红影。无限狂心乘酒兴。这欢娱，渐入嘉景。犹自怨邻鸡⑤，道秋宵不永⑥。

【注释】

①“秀香”句：秀香家住在开满桃花的小路旁。秀香：不详，当是词人虚拟的歌妓名。

②“算神仙”：意为算来只有神仙的住所才能与之媲美。算，这里是算来只有之意。

③“层波”二句：写歌妓外貌之美，意为秀香美丽而明亮的眼眸如水波荡漾，丰腴而洁白的颈项如同由美玉搓成。层波，流转顾盼的眼波。屈原《招魂》：“娱光眇视，目曾波些。”曾，同“层”。腻玉，纹路细腻润泽的玉，这里指肌肤光洁细润。

④“遏天边”句：谓歌声响彻云霄，令行云凝滞。典出《列子·汤问》：“薛谭学讴于秦青，未穷青之技，自谓尽之，遂辞归，秦青弗止，饯于郊衢，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薛谭乃谢求反，终身不敢言归。”

⑤犹自：尚，尚自。这里是没来由，无端的意思。

⑥秋宵不永：秋夜不长。永：长。

【译文】

秀香住在开满桃花的小路边。算来只有神仙居住的地方才能与之媲美。秀香美丽而明亮的眼眸如水波荡漾，丰腴而洁白的颈项如同用美玉搓成。她爱在宴席之上炫耀自己的歌喉。那歌声响彻云霄，令行云凝滞。她的谈吐如同娇莺一般，声声入耳。

洞房宴饮结束之后，帘帐低垂，一片幽静。同拥着熏过香的被子，两心相称。这时燃着麝香的金炉青烟袅袅，绣着凤的帘帐中烛影摇摇。趁着酒兴，无限癫狂，如此欢愉，渐入佳境。还抱怨邻家的鸡打鸣如此早，说秋夜为何如此短暂。

【赏析】

这是一首赠妓词。描写了一个名为秀香的歌妓。

上片单写秀香。“秀香家住桃花径。算神仙、才堪并。”交代了秀香所住的地方，将秀香的住所与神仙的住所相比较。为秀香的出场渲染了一种神仙之气，让人对秀香充满了遐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住在这样的地方呢？“层波细翦明眸，腻玉圆搓素颈。”词人开始描写秀香的容貌，着重描写了秀香灵动的双眸与细腻的肌肤。这两句对偶显得十分精致工丽。“爱把歌喉当筵逞。”写出了秀香的个性，她喜欢在宴席上夸赞自己的歌喉。这句也为接下来描写秀香的歌喉做了铺垫，那么让秀香引以为豪的歌声到底如何呢？词人接下来花费了大量的笔墨来描写。“遏天边，乱云愁凝。言语似娇莺，一声声堪听。”这里是说她的歌声嘹亮，可以让天边的行云停驻。言语如娇莺一般，一声声十分动听。

下片写两人情事。先写帷帐合欢，后怨邻居的鸡报晓。“洞房饮散帘帏静”笔锋一转，开始写洞房之欢。正当词人和秀香“拥香衾、欢心称”“凤帐烛摇红影”之时，天亮了，于是词人埋怨“渐入嘉景”的“这欢娱”被邻里的鸡鸣声所干扰，而嫌秋夜太短“不永”。夜的长短，在自然界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始终不可能“不永”，也始终不可能“夜永”，但在作为情人的词人眼里，夜却有长有短。当“拥香衾、欢心称”之时，夜总是稍纵即逝，以致“犹自怨邻鸡，道秋宵不永”了。

清朝的沈雄在《古今词话》中评价本词道：“此词丽以淫，为妓作也。”不过，从艺术角度讲，这首词之所以“丽以淫”都是因要制造情感上的“落差”需要而为之。为了表达出强烈的“寂寥”之效果，词人在这首词中发挥了其独具“铺陈”的匠心，不惜用“细腻”甚至“性感”的词句，将“秀香”和“意中人”刻画得“百态千娇”，从而“高屋建瓴”地制造情感落差，如此，读者随着词人感受的一场意犹未尽的欢喜后的“寂寥”似乎也陷入无尽的空虚之中。

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后人称柳永为“腻柳”，谓其词作为“淫词”，不屑一顾，着实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