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长安古道马迟迟）

【原词】

长安古道马迟迟①，高柳乱蝉嘶②。夕阳鸟外③，秋风原上④，目断四天垂⑤。

归云一去无踪迹⑥，何处是前期⑦？狎兴生疏⑧，酒徒萧索⑨，不似少年时⑩。

【注释】

①长安古道：汉、唐旧都长安的古老街道。马迟迟：马慢慢前行的样子。

②高柳：北方高大的旱柳，枝上挺，与垂柳不同。乱蝉嘶：一作“乱蝉栖”。寒蝉栖无定所，鸣声杂乱。

③鸟：又作“岛”，指河流中的洲岛。

④原上：白鹿原上，白鹿原位于陕西长安东，地形开阔。

⑤目断：极目望到尽头。四天垂：天的四周夜幕垂下。

⑥归云：飘逝的云彩。这里指的是离去的美人。

⑦前期：对未来的设想、打算。

⑧狎（xiá）兴：游乐的兴致。狎，亲昵而轻佻。

⑨酒徒：酒友。萧索：零散，稀少，冷落，寂寞。

⑩少年时：又作“去年时”，虚指过去。

【译文】

我在长安古道上骑马慢行，秋蝉在高高的柳树上不停地嘶鸣。夕阳在河流中的洲岛处慢慢沉落，旷野荒原之上秋风习习，极目远眺，看到四周的夜幕慢慢垂下。

离开的美人一走便没有了消息，过去对未来的承诺和约定到哪里去追寻？寻欢作乐的兴致早已淡漠，那些一起喝酒的朋友也散去，再也不像少年之时狂放不羁。

【赏析】

这首词，将“秋士易感”的失志之悲写得淋漓尽致，乃柳永的代表作之一。柳永对于仕途的追求其实是矛盾的，他一边希望自己的才华得以施展，另一面又天生爱自由，向往自由自在的浪漫生活。当他早年不得志之时，看似是通过“浅斟低唱”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其实也是借此来加以排遣。而当他年华老去之后，则对于冶游之事已经失去了当年的意兴，所以在不得志之时，又增添了一种失去了寄托的感慨。

上片以“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开篇，营造了一种浓厚肃穆的氛围，在长安古道上骑着瘦马慢慢地走着，高高的柳树上秋蝉胡乱地嘶鸣着。“长安”原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古都，前代诗人往往以“长安”借指首都所在之地，而长安古道上来往的车马，往往也被借指为对于追逐名利的一种象征。不过柳永却反其道而行之，只“迟迟”而行，似乎对那份功名利禄并无太大兴趣。秋蝉的嘶鸣则平添了一种独特的凄凉之美，“蝉嘶”之上还加了一个“乱”字，不仅表现了秋蝉声的缭乱众多，也表现了被蝉嘶而引起哀感的词人之心情的杂乱。至于“高柳”二字，一则表示了蝉嘶所在之地，再则以“高”字表现了“柳”之零落萧疏，是因其低垂的浓枝密叶已经凋零，所以才显得树高。“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三句是说，夕阳西下之时，秋风在原野上肆意地吹着，举目远望，看见天幕从四方垂下。写出了秋日词人所见郊外之萧瑟的景象。

下片依然从写景开始，借景抒情，“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归去的云一去便难以寻觅踪迹，明天的期待又在哪里呢？词人借写云朵的飘忽不定、不知前路，来表达自己如今居无定所与前景不知何处的感慨。“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这最后三句是说，冶游饮宴的兴致已经衰减，曾经的酒友也寥寥无几，自己也不似当年那般年轻。末三句写自己今日的寂寥落寞，志向和意愿一无所成，岁月流逝，只剩下“不似少年时”的悲哀和叹息。

本词上片由写景开始，借景抒情，来表达自己的悲叹。下片以“归云”为喻象，写一切期望之落空，最后三句感慨年华老去，一事无成。全词情景相生，虚实互应，是一首极能表现柳永一生之悲剧而艺术造诣又极高的好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