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衔杯①（追悔当初孤深愿）

【原词】

追悔当初孤深愿②。经年价、两成幽怨③。任越水吴山，似屏如障堪游玩④。奈独自、慵抬眼⑤。

赏烟花⑥，听弦管。图欢笑、转加肠断⑦。更时展丹青⑧，强拈书信频频看。又争似、亲相见⑨。

【注释】

①《凤衔杯》：词牌名，此调有平韵、仄韵两体。仄韵者，柳永《乐章集》注“大石调”（黄钟商）。这首词写的是男子的相思之情。

②孤：同“辜”，辜负。

③经年价：整年都是如此。经年，一年或一年以上。价，张相《诗词曲语汇释》：“价，估量某种光景之辞，犹云这般或那般，这个样儿或那个样儿。”

④似屏如障：是说吴越的山水秀丽如同画屏一般。堪：能、值得。

⑤奈：怎奈。慵抬眼：懒得看。

⑥烟花：这里指妓女，是说到烟花场所寻欢作乐。

⑦转加：反而更加。肠断：伤心欲绝的样子。

⑧更：纵使，虽然。丹青：红色与绿色，代指绘画，这里指的是所想女子的画像。

⑨争似：怎如。

【译文】

后悔当初辜负了彼此深深的爱意。即便已经过去了多年，两人之间依然有愁云郁结于心。任凭吴越的山水如同屏风上的画一样美丽还可以游玩。奈何独自一人，懒得抬头去欣赏。

在烟花堆里纵情，听歌舞表演，原本是希望可以寻得一时欢笑，没想到却徒增了伤感。更时时展开你的画像，勤勉地频频看书信。但这又怎么能够与亲身相见相比呢。

【赏析】

这首词与上一首《凤衔杯·有美瑶卿能染翰》是相连贯的：上一首是说瑶卿从千里之外的京城给词人寄来了自己的诗文书信。这一首则说的是，词人独自一人在杭州当官，没有了瑶卿的陪伴，因此常常觉得百无聊赖。唯一的消遣就是打开瑶卿的书信，来回来去地观看，细细品味。这一首在情感上的抒发比上一首更为浓烈。可以看出词人对这个知己的感情是十分真挚的，离开瑶卿一年多的时间里，从未趁着在异地可以寻欢作乐而忘记旧人。“经年价、两成幽怨”，足以看出词人的坚持。从这一点来看，如果把柳永简单地说成是留恋在烟花之地的浪子有些委屈了他。

下片词人对瑶卿的思念更深一层：过片两句承接上片的词意，“赏烟花”三句体现出了词人内心的挣扎，他试图从山水管弦中寻求新的欢乐，但是这种强迫自己忘记思念的做法，反而让忧思更深了一层。“更时展丹青，强拈书信频频看。”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对方的书信再次展开一遍遍翻看。“时展丹青”“强拈书信”的动作细节极为生动传神，刻画出了词人的深情与愁苦。“又争似、亲相见”，即便看了一遍又一遍，终究比不上“亲相见”。就算是见字如面，然而二者却依然有着天壤之别，纵使将书画看穿，也不如与你相见来得更加惬意。

全词以一个“怨”字来引领，虽然不是每句都带“怨”字，但句句离不开“怨”，因为“怨”而哪堪那吴山越水；为解“怨”去赏美景，“听管弦”，谁知反添“肠断”；最后只好展开书信，不停翻看，但是终究比不上见上一面，其怨又深一层，可谓善于写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