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黄溪夜泊》原文、注释、译文、赏析

黄溪夜泊

【原文】

楚人自古登临恨①，暂到愁肠已九回②。

万树苍烟三峡暗③，满川明月一猿哀④。

非乡况复惊残岁⑤，慰客偏宜把酒杯⑥。

行见江山且吟咏⑦，不因迁谪岂能来⑧？

【注释】

①楚人：楚国人，此处指宋玉。楚：战国时的大国，为七雄之一。登临：登山临水，意为游览自然胜景。恨：表示对某人或事物的态度很强烈之意。此为抒怀之意。

②暂到：刚到，乍到。暂：始、初。愁肠已九回：犹“九回肠”。形容回环往复的忧愁，极言内心忧虑不安。

③万树苍烟：苍白的烟雾笼罩着茂密的树林。万：此言其多。苍烟：青烟。暗：昏暗。

④满川明月：明月的清辉朗照着平旷的原野。川：平野、平地。猿哀：意为猿猴悲鸣。柳宗元《入黄溪闻猿》：“溪路千里曲，哀猿何处鸣。”

⑤非乡：犹“殊乡”，异域，他乡，此为远离家乡之意。残岁：残年，岁暮，指一年将尽的时候。

⑥慰客：犹“迁客”。慰：安慰，宽慰，使人心里安适。偏宜：最宜，特别合适之意。把酒杯：端着酒杯。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⑦吟咏：这里指作诗。《诗经·周南·关雎序》：“吟咏情性，以风其上。”孔颖达注：“动声曰吟，长言曰咏，作诗必歌，故言吟咏性情也。”后因此用为歌咏或作诗的意思。

⑧迁谪（zhé）：被贬谪到外地。岂能：怎么能够。表反问语气。

【译文】

自古以来，楚人就特别喜爱登高抒发情怀，我刚刚被贬谪到这里，早已觉得愁肠百结如同九曲迂回。

茂密的树木终日烟云笼罩，三峡阴暗昏沉，今夜明月高悬普照遍野，远处传来一阵猿猴的悲鸣。

远离故乡，何况又逢岁暮年关，不免惊动心中的愁怨，要想安慰孤独的灵魂，最好还是开怀畅饮。

闲游行走之间，发现江山的秀美，且不妨高声吟诵，仔细想来，如果不是遭到贬官外放，又怎能来到这里饱览奇山异景？

【赏析】

欧阳修谪居夷陵之时，曾经路过黄溪，登山临水之际，不禁抚今伤古，感慨良多，于是写下了这首诗。

诗中首联以“恨”“愁”二字点明主旨，为全篇定下抒怀基调，引领下文；颔联借景抒情，不仅描写了三峡幽暗、明月满川的景象，同时也揭示了峡川月夜的苍茫、辽阔、凄清之美，还进一步抒写了胸中纠结难解的愁绪；颈联喟叹岁暮谪居他乡愁绪，此刻只能借酒浇愁，感慨人世沉浮；尾联在悲情之中，忽然扭转笔锋，不再倾诉儿女情长的伤心之语，而是将悲情化为临风咏叹。一句“不因迁谪岂能来”，似乎为自己今日能饱览楚地奇异风光而感到自豪，而不是无尽的伤悲。如此情绪顿然逆转，于自我解嘲中豁然，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旷达豪迈之气。

通篇借助景物描写，抒发了作者极为复杂的思想感触。既有无辜被贬的深沉感慨，又有怀乡思归的惆怅之情，而在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能自我宽慰，故作旷达。因此说，这首诗行文气象阔大，意绪苍凉，不愧为欧阳修七律的佳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