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达祖《绮罗香·春雨》原文、注释、译文、鉴赏

史达祖

史达祖（约1163～约1220），字邦卿，号梅溪，祖籍汴京（今河南开封）。曾效忠韩胄，韩胄败后，被处以黥刑。其词刻画细腻逼真，形神兼备，多为咏物词，也有感怀时事的作品。著有《梅溪词》。《全宋词》收录其词一百一十余首。

绮罗香·春雨

【原文】

做冷欺花 ^① ，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尽日冥迷，愁里欲飞还住。惊粉重 ^② 、蝶宿西园，喜泥润、燕归南浦。最妨它、佳约风流，钿车 ^③ 不到杜陵路。

沈沈江上望极，还被春潮晚急，难寻官渡。隐约遥峰，和泪谢娘 ^④ 眉妩。临断岸、新绿生时，是落红、带愁流处。记当日、门掩梨花，剪灯深夜语。

【注释】

①做冷欺花：天气寒冷，摧残花儿。

②粉重：春雨使蝴蝶身上的花粉变重，蝴蝶飞不起来了。

③钿车：古时贵妇乘坐的用珠宝装饰的车。

④谢娘：唐朝一歌伎的名字，后泛指歌伎。

【译文】

春雨制造寒冷欺侮百花，带来烟雾笼罩柳树。一洒千里的烟雨暗暗地催春归去。整日里昏暗迷蒙，满怀忧愁，想要飞飘却又停住。露宿西园的蝴蝶惊觉翅膀变沉，回归南浦的飞燕喜衔湿润的泥土。春雨妨害最大的是误了与情人的约会，宝马香车到不了杜陵路。

极目眺望，江上烟雾沉沉，到傍晚，春潮凶猛迅急，让人找不到渡口在何处。遥远的山峰隐隐约约，如同佳人含泪、黛眉颦蹙。靠近断岸的新潮泛绿涌动，就是落花纷纷带愁飘流之处。记得当日我们把梨花掩在门外，绵绵雨夜里剪着灯花悄声细语。

【鉴赏】

这首词咏雨，是词人咏物词的代表作。通篇不见“雨”字，但句句写雨，词人细致入微地描写了春雨之冥迷，向读者展开了一幅蒙蒙丝雨图，可谓美轮美奂，惹人遐思。人之怅惘和伤春之感贯穿全篇，体物而传神，显示出词人的才思。

上片写庭院中的春雨。前三句运用拟人手法，颇为传神地写出春雨的特征。说春雨“欺负”百花、“困住”柳树、“催送”春天，从侧面表现出春雨让人不知喜愁的特征。“尽日冥迷”两句，将视线转到人身上，写春雨的迷蒙好似人的怅惘，绵绵无尽。“惊粉重”四句写燕子、蝴蝶在春雨中的姿态，极富想象力。末三句写春雨对生活的影响：春雨阻隔，使钿车不能行进，枉费了佳约。

下片前三句写郊外的春雨：词人站在江边望去，江水苍茫无际，潮水涌动湍急，难以找到过江的渡船，隐隐流露出难以回乡的感伤。“隐约遥峰”两句写雨中的山峰，在烟雨蒙蒙中，群山隐隐如美人的愁眉。此二句构思新颖，让人觉得青山脉脉含情，但青山的这种妩媚都是春雨“制造”出来的，重点仍是刻画春雨。“临断岸”四句为对仗句，写的是雨中美景，词句流畅新颖，是本词中的名句。“记当日”三句化用李重元《忆王孙》“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开”的句意；“剪灯深夜语”则是化用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二句。词人化用名句，表达了自己内心对春雨的感悟。

全词句句不离所咏之物，处处点染愁情，使春雨成为情雨，愁情成为雨愁，不愧为宋词咏物词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