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太阳真好
元旦,早晨的太阳真好。
起床后总觉得今天该有桩事要办,可就是想不起。算了,那就先回老家看父母吧!想到老家,就想起老家村边的一户外来务农户。对了,本来想好要去看他们的,只是一直在选择个合适的时日。
元旦正好,一年的开始,吉祥。
老家后面的田野里,前两年搭起了一个窝棚。这也不怎么在意,时下外来务农的多了,不怪。
有几次不经意间发现,外面晾着许多小孩大大小小的衣服。这也不怪,外来人家都拖儿带口的。
一次我回家,正是初冬。车驶近窝棚的路边时,发现三四个小孩在路上玩耍。路窄,仅容一车过。恐碰到孩子们,我开得极慢,近乎移动。小孩则避到路旁的樟树丛里,怯怯地盯着我,像一窝见了生人的小猫。最小的一个眼睛黑得澄澈,脸上黑乎乎的都是泥尘。她才多大,三四岁光景,和我外孙女差不多。
晚饭时,我问母亲。母亲说,那一家是从贵州农村来的,有七个孩子,都是女儿。当地人称她们叫“七仙女”。乖乖!七个。这对一个务农的家庭,生活该有多艰难呢?
有一次,我从老家回南桥时,她们又在路旁的田里玩。她们的父母正在路旁将蔬菜装到三轮车上。路被堵住,车过不去。夫妻俩忙将装得满满的三轮车吃力地推向一侧。我摇下车窗,夫妻俩歉意地朝我笑笑。其实,我倒觉得愧歉。我不种粮食,不种菜,每天享用他们的劳动果实,还让他们让道。
此刻,原在玩耍的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站在我的右侧。她们有的捏弄着手里的泥巴,有的用袖管擦着鼻涕。也许她们好奇,竟有一个开车的本地人,停下来跟她们的父母说话。
简单的闲聊间我得知,他们在这里租种了三十多亩地,种粮食外,兼种四季蔬菜。一看这么多孩子,及他们的穿戴,就知道他们的日子一定过得清贫。
窝棚边的几只山羊在“咩咩”地叫。
我想送些什么给他们,可车上什么都没有。便掏点钱给那个最小的孩子。转头对父母说,给她们买些小人书看吧!
孩子的母亲除了感谢,便问我:你母亲住哪一家?她知道我是附近的。平时进出,见过我的车。
这使我感动也很意外,她居然问我母亲住哪里。她的潜意识里,我的行为是母亲教出来的。
我真的很感动。是的,是母亲的教育影响了我。但我绝不是施舍,如果是施舍,是对自己的侮辱,更是对他们的侮辱。我宁可不为之。于是就说,不必了,小孩子挺可爱。谢谢你们,我以后会来看你们的。
孩子的父亲掏出一支利群烟,有些皱。这不是一个像他这样的农民抽的烟。
我点燃,猛吸一口,似乎有些汗味。我知道这汗味意味着什么。
此后,也在这条路上,多半也在这个时间,我们遇见过几次。打个招呼什么的。
我曾和人说起这一家子的境况。有人认为,那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谁叫他们生这么多的孩子。诚然,他们生的孩子太多,但这不是我们所该指责的。我们需要做的是,能给他们以什么帮助,不仅是生活上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人文关怀。
我想,今天是元旦,她们的父母一定在家。送什么都没有送书来得好,反正自己有别人送的书卡。于是到新华书店买了适合各种年龄段看的书。
二〇一三年元旦,八九点钟太阳真的很好。斜斜地穿过小树林,照在羊和鸡鸭的身上,照在用油布、稻草盖起的窝棚上。田垄的背阴处,窝棚的顶上,前几天下的积雪,由于寒冷,还白茫茫一片。几个孩子也许为了驱赶寒冷,又在路边玩耍,享受阳光的抚爱。
停下车见我,她们都围上来。最大的一个,我以前没看到过。这是最大的姐姐,读初二,有些腼腆。我走向她们的窝棚,她们告诉我,她们的父母一大早卖菜去了。由于前几次的相遇,她们显然对我有些熟悉。最小的那一位,话也最多。说她认识我,说我前几天给他们酸奶吃。其实,我没有,是她记错了。但有一点使我欣慰的是,周围也有人在关心着她们。
我把书给最大的姐姐,要她根据不同的年龄分发给她们。她们都说了自己的名字,但七个小孩,我记不住,只知道她们姓李。她们高兴地分发书本。嘴里说着谢谢。
我打量起容纳两个大人,七个孩子的家:用油布、稻草盖起来的窝棚矮矮的。风从棚缝间钻进来,很有些冷。怪不得她们要到外面玩耍取暖。地上很潮湿,中间是两张用砖和木棍支起来的床。一张简陋的餐桌,几条高低的凳子。空着的地方堆着农具和肥料。
我问她们,过年回家吗?她们有的说不回,有的说想回老家。我的问话其实是多余的。你想想,千里迢迢,带这么多的孩子,怎么可能呢?恐怕最小的孩子,对故乡和老家根本没有概念呢!
离开的时候,她们一个劲地说谢谢,还送我到路边。
我想,自己送几本书对她们也许改变不了什么,只是想让她们喜欢上书,通过读书,将来改变她们自己的命运。使她们相信,社会在关注着她们,周围的人在关心着她们。
不是吗!就像那个送酸奶的人。
天冷,外面的积雪还没化尽。但只要有阳光,这雪会渐渐融化的。
曾经对“雪化了是什么?”的答案有过争论,老师的标准答案是“水”,而学生的答案是“春天”。
是的,是春天!
2013年5月于竹喧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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