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一》原文、注释与赏析

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一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jī）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zhuō）归园田。

方（bàng）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ài）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题解】405年，陶渊明在江西彭泽做县令不过八十多天，便声称不愿“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挂印回家。从此结束了时隐时仕、身不由己的生活，终老田园。归田后作《归园田居》诗一组，共五首，这是第一首。

【注释】1.适俗：适应世俗。2.韵：情调、风度。3.尘网：尘世罗网，官府生活污浊而又拘束犹如网罗，这里指仕途。4.三十年：当作“十三年”。陶渊明自太元十八年初仕为江州祭酒，到义熙元年辞彭泽令归田，恰好是十三个年头。5.羁鸟：笼中之鸟。6.池鱼：池塘之鱼。7.南野：一本作南亩。8.际：间。9.守拙：守正不阿。史有“巧官”“拙官”之说，巧官即善于钻营，拙官即一些守正不阿的人。这里指自己不善于做官。10.方：通“傍”。是说住宅周围有土地十余亩。11.荫：荫蔽。12.罗：罗列。13.暧暧：日光昏暗朦胧的景象。14.依依：轻柔的样子。15.墟里：村落。16.户庭：门庭。17.尘杂：尘俗杂事。18.虚室：静室。19.樊：栅栏。20.樊笼：蓄鸟工具，比喻仕途。21.返自然：指归耕园田。

【串译】年少时就没有迎合世俗的本性，天性原本热爱山川田园。误陷人世罗网中，一去就是三十年。关在笼中的鸟儿依恋居住过的树林，养在池中的鱼儿思念生活过的深潭。到南边的原野里去开荒，固守愚拙，回乡过田园生活。住宅四周有十多亩地，茅草房有八九间。榆树、柳树遮掩着后檐，桃树、李树罗列在堂前。远远的村落依稀可见，炊烟随风轻柔地飘升。狗在深巷里叫，鸡在桑树顶鸣。门庭没有尘俗杂事烦扰，静室多有空闲时间。长久地困在笼子里面，总算又能够返回大自然了。

【赏读提示】诗总是诗，“自然”的艺术仍然是艺术，甚至是一种不易求得的艺术。真正随意倾吐、毫不修磨，也许称得上“自然”，但绝非“自然”的艺术。从这诗来看，在谋篇布局、逐层推进乃至每个细节的刻画方面都非草率从事，实是精心构思、斟字酌句、反复锤炼的结晶。

诵读时需掌握的情致是：在误落尘网后，一干就是三十年。本来性情是在山水之间的，但怀着匡世济民作为天下的志愿入世却无法达到初衷，无计施展抱负。于是看破红尘后，就如同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一般，再不伺候喽，返归大自然中去寻找自己的人生理想和乐趣吧！诗从人生境遇起句，到人生境遇收尾，中间从“开荒南野际”到“虚室有余闲”才是描述自己的理想中的村野自然景况。语气应是“实”——“虚”——“实”、“冷”——“热”——“冷”，中间有时空的转换，叙事风格与幻念中的镜像描写还是应有所区别的。结尾句“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表达要好似终于撒出一口气来，那么舒畅，那么痛快。

【推荐名句】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