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荆州张丞相

【原文】

所思竟何在？怅望深荆门①。

举世无相识，终身思旧恩。

方将与农圃②，艺植老丘园③。

目尽南飞雁，何由寄一言！

【注释】

①荆门：山名，在湖北省宜都县西北长江南岸，与北岸的虎牙山相对，唐人也称荆州为荆门。

②与农圃：做耕田种菜之事，指隐居躬耕。

③艺植：种植。丘园：家园、乡村。

【译文】

我所思念的人在哪里呢？我怅然遥望叠嶂深处的荆门山。普天之下没有人赏识我，您对我的提拔让我终生感激。如今您已远去，我也将要隐居种田，终老家乡。南飞的大雁渐渐飞到视野尽头，可是怎样才能将我的心语传达给您呢？

【赏析】

开元二十二年（734年），张九龄为中书令，次年擢王维为右拾遗。在政坛上，张九龄对王维有着深厚的知遇之恩。开元二十五年（737年）四月，张九龄因所荐监察御史周子谅忤旨，被贬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自此，朝廷上的大臣多求自保，而不再敢直谏于皇帝（《资治通鉴》：“九龄既得罪，自是朝廷之士，皆荣自保位，无复直言。”）。朝局渐渐地陷入李林甫等小人之手。王维思念恩公和过去朝政清明的时代，对当下朝局失望透顶，逐渐远离朝局，过着半仕半隐的生活。

此诗首句借用了古人现成的乐府诗句——“所思竟何在，洛阳南陌头。”（沈约《临高台》）“所思竟何在？相望徒盈盈。”（刘孝绰《歌行》）相比于律诗诗句，南朝乐府诗句更接近于口语，律诗中以乐府诗句开篇，使得诗意流转而富有情韵。诗人举目远望，而以“深”字写远望之景，将荆门山写出悠远渊然的意蕴。张丞相对诗人有着举世无双的恩情，可是皇帝被小人迷惑，诗人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归隐田园。诗人最后说“何由寄一言”，感觉南飞的大雁难以传达自己的心意，这份心意中，既有对恩公的挂怀与思念，也有一言难尽的苦衷。同时，尾联的“目尽南飞雁”一句，与“怅望深荆门”严密照应：“目尽”对应“怅望”，“南飞雁”对应“深荆门”，“何由寄一言”一语收束中二联对张丞相与王维故交以及王维无奈归隐现状的描写，精工有致。能以精工之笔写诗，却带给读者平淡自然之感，可以说诗人达到了非常高的创作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