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酹江月·驿中言别友人》赏析

酹江月驿中言别友人

【题解】

本篇选自《全宋词》第五册。

文天祥（1236—1283），字履善，一字宋瑞，号文山，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南宋大臣、文学家。宝祐四年进士第一。历任刑部郎官，知瑞、赣等州。德祐元年闻元兵东下，文天祥在赣州组织义军入卫临安。次年任右丞相，前往元军营中谈判，被扣。后脱险，辗转流亡至南方，与张世杰、陆秀夫在福建、江西、广东等地坚持抗元。祥兴元年十二月，文天祥经过连番激战后，在五坡岭（今广东海丰北）兵败被俘。次年被送至大都（今北京），迭经威胁利诱，始终不屈，从容就义。有《文山先生全集》。

酹江月，词牌“念奴娇”的别名。念奴为唐天宝中著名歌女，声音高亢，因取为调名。又称“大江东去”、“百字令”等。双调，仄韵。此词为元世祖至元十六年文天祥被俘北行，经过金陵（今江苏南京市），在驿馆与同押友人邓剡相别时作。邓因病留金陵天庆观。一说此词为邓剡作。文天祥《指南录》中题“驿中言别友人作”，可断为“驿中言别”是词题，“友人作”指邓剡。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1）。蜀鸟吴花残照里（2），忍见荒城颓壁。铜雀春情（3），金人秋泪（4），此恨凭谁雪？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5）。

那信江海馀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正为鸥盟留醉眼（6），细看涛生云灭。睨柱吞嬴（7），回旗走懿（8），千古冲冠发。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

【注释】

（1）恨东风句：言南宋抗元战争得不到天助。不借，不助。英物，英雄人物。借东风，出自三国赤壁之战吴将周瑜火攻曹操船舰事。（2）蜀鸟：杜鹃鸟，鸣声凄切。相传为蜀国望帝所化。吴花：即曾生长在吴国宫中的花。（3）铜雀句：化用杜牧“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诗句，谓南宋亡国，宫中嫔妃尽被元兵掳去。铜雀，指铜雀台，曹操造，故址在今河北临漳西南。（4）金人句：魏明帝时，曾派人到长安把汉朝建章宫前的铜人承露盘搬至洛阳，传说铜人在被拆卸时流下了眼泪。此处借指南宋文物宝器被洗劫一空。（5）堂堂二句：应句读为“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宝剑的光芒直冲斗牛，自己却辜负了宝剑。斗、牛，星宿名，旧说其分野在吴、楚之间。（6）鸥盟：与鸥鸟结为盟友。借指志同道合的朋友。（7）睨柱吞嬴：用蔺相如完璧归赵事。见《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8）回旗走懿：指蜀相诸葛亮死后还能把司马懿吓退之事。见《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裴松之注引《汉晋春秋》。这两句是写要以古代英雄为榜样，用势不可挡的气概压倒敌人。

【导读】

词人面对金陵的水阔天空，联想到长江号称“天堑”，昔日可抗曹兵，如今却不抵元兵，“东风”如此不平！眼睁睁看着曾经的鸟语花香变成如今的满城残垣断壁，想到元军的大肆掳掠，江山易主之恨，凭谁来雪！空握有精气上冲斗牛的宝剑，却身陷囹圄、难以收复失地，壮志不酬的遗憾之情，溢于言表。曾经被俘又逃亡，波涛里出生入死，直指南方心不灭，舍身为国的英雄风度永存心头。然而，今朝一别，再无人分担心中的赤忱与激愤，那一路，只有孤月相伴。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删稿》中说：“文文山词，风骨甚高，亦有境界，远在圣与、叔夏、公谨诸公之上。”当时，王沂孙、张炎、周密等遗民词人，哀伤南宋灭亡，情调过于摧抑低沉。相形之下，文天祥的词，国虽亡而正气犹存，身将死而雄心不灭，没有丝毫委靡之色，为南宋词谱写了高唱入云的尾声。

【思考】

民国罗家伦认为文天祥是有“道德勇气”的人。请联系文天祥的生平事迹与作品，分析其“道德勇气”产生的根源和具体表现，并思考这种“道德勇气”在今天还有哪些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