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贺新郎·赋水仙》题解，译文，注释赏析

贺新郎·赋水仙①

【题解】

宋代水仙盛于湖湘地区，词中提到屈原事，据此推测，这首词可能是作者任湖北转运副使或湖南安抚使时写，或作于庆元四年（1198）左右。词中上片赞美水仙花冰清玉洁，潇洒出尘，含情脉脉，宛若凌波仙子。但她似乎显得有点冷清寂寞孤独，也正因为如此，才凸显其不同凡俗的气质；下片将其比为被遗忘的佳人，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世态之中，只能将自己的幽愤寄托于琴弦声中，表达了作者对于仕途坎坷的无奈之情。

【原文】

云卧衣裳冷②。看萧然③、风前月下，水边幽影。罗袜生尘凌波去④，汤沐烟波万顷。爱一点、娇黄成晕⑤。不记相逢曾解佩，甚多情、为我香成阵⑥。待和泪，收残粉⑦。

灵均千古《怀沙》恨⑧。恨当时⑨、匆匆忘把，此仙题品⑩。烟雨凄迷僝僽损⑪，翠袂摇摇谁整？谩写入⑫、瑶琴《幽愤》。弦断《招魂》无人赋⑬，但金杯、的皪银台润⑭。愁殢酒，又独醒⑮。

【注释】

①贺新郎：词牌名，原名“贺新凉”，又名“金缕曲”等，双调一百十六字，上下片各十句六仄韵。赋水仙：《阳春白雪》作“水仙”。

②云卧衣裳冷：语出杜甫《游龙门奉先寺》：“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云卧：高卧于云雾缭绕之中，谓隐居。③萧然：清幽寂静的样子；脱俗不羁的样子。《阳春白雪》作“翛然”。④罗袜生尘：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罗袜：丝罗制的袜。生尘：或作“尘生”误。烟波：烟雾弥漫的江面。一作“烟江”。⑤嫩黄成晕：指水仙黄蕊。⑥成阵：一作“尘阵”。⑦收残粉：一作“揾（wèn）残粉”。⑧灵均：指战国楚文学家屈原。《怀沙》恨：《史记·屈原列传》：屈原受谗遭迁，“乃作《怀沙》之赋”。⑨恨当时：一作“记当时”，不如“恨当时”佳。⑩匆匆忘把，此仙题品：屈原作《楚辞》备述香草而无水仙，故有此语。此仙：指水仙花。《全芳备祖》《阳春白雪》引作“此花”。⑪僝僽（chán zhòu）：憔悴；折磨；烦恼，忧愁。⑫谩：徙，空。瑶琴：用玉装饰的琴。⑬《招魂》：《楚辞·招魂》序曰“《招魂》者，宋玉之所作也”。⑭的皪（dì lì）：光亮，鲜明貌。⑮殢（tì）酒：沉湎于酒，醉酒。殢：沉溺于。独醒：本自《楚辞·渔父》：“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指别人都沉醉其中而我独自清醒，比喻不同流俗。

【译文】

如同高卧于云雾缭绕之中，让人觉得寒气穿透衣裳一般清冷。只见那水仙脱俗不羁的样子又不失潇洒自如，在风前月下的水边，展现着幽独清秀的身影。宛如洛神的丝罗袜沾染尘埃般朦胧，步履轻盈地踏着水波飘移而去，又像是出浴于烟波浩瀚江水之上楚楚动人的水中仙子。我喜爱水仙的花蕊，点点嫩黄风中摇曳，晕染成片。水仙虽然不记得当年相逢之时曾解佩相送，但开花时仍能十分多情地为我散发出阵阵芬芳。让我不禁暗暗许诺，待到她花败之时定会和着热泪，为她擦拭、收取零落飘散的香芬。

或许，屈原那流传千古的《怀沙赋》中同样是饱含憾恨。只恨他无辜受谗遭迁而创作《楚辞》又太过匆匆，忘记了品评水仙的韵致。只见那水仙在烟雾般的细雨中凄凉而迷茫，受尽折磨而残损，翠绿的衣袖摇摇欲坠，有谁能前来为她整理？只能徒然将其写入瑶琴弹奏的《幽愤》中吧。那弦断《招魂》之后便再无人能赋，只有那金色的酒杯依旧光亮鲜明，银台月色温润如故。我满腹惆怅只想沉湎于酒醉之中，可偏偏又独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