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沁园春·再到期思卜筑》题解，译文，注释赏析

沁园春·再到期思卜筑①

【题解】

宋光宗绍熙五年（1194），辛弃疾在福建安抚使任上，再次被弹劾而罢官，于次年回到上饶闲居之时写了这首词。辛弃疾被罢官闲居带湖时，曾在期思买下了瓢泉，此后便时常往返于带湖、瓢泉之间。这次再到期思，辛弃疾想在这里占卜一块好地方营建新居。词的上片描绘期思秀美的山水风光，表明了想要在此选地造屋的意向；词的下片以拟人手法，叙写了乐于寄情山水的情趣。全词风格旷放而豪迈，融情入景，意象灵动而笔力遒劲，既描绘了自己见到秀美田园风光时的欣喜之情，也于其中隐含了仕途受挫的万分感慨。

【原文】

一水西来，千丈晴虹，十里翠屏。喜草堂经岁②，重来杜老；斜川好景③，不负渊明。老鹤高飞，一枝投宿，长笑蜗牛戴屋行④。平章了⑤，待十分佳处，着个茅亭。

青山意气峥嵘⑥，似为我、归来妩媚生⑦。解频教花鸟⑧，前歌後舞；更催云水，暮送朝迎。酒圣诗豪⑨，可能无势，我乃而今驾驭卿⑩。清溪上，被山灵却笑⑪，白发归耕。

【注释】

①卜筑：以占卜选地盖房。卜：占卜。古人盖新居有请卜者看地形、相风水以定宅地的习俗，也称卜宅、卜居。②经岁：经历一年后。也泛指若干年后。③斜川：在今江西省都昌县，为风景优美之地。陶渊明居浔阳柴桑时，曾作《斜川诗》。诗前有小序略记其与邻居同游斜川的情景。辛弃疾以斜川比为期思。不负：不辜负。④蜗牛戴屋行：蜗牛是一种很小的软体动物，背有硬壳，呈螺旋形，似圆形之屋，爬动时如戴屋而行。⑤平章：评处，商酌；筹划，品评。平：是辨别之义，古时“平、便、辨”三字互为通假字。⑥峥嵘（zhēng róng）：形容山的高峻突兀或建筑物的高大耸立，也指高峻的山峰，高峻不凡貌。⑦妩媚：此处形容青山秀丽美好。⑧解：领会、理解。频：屡屡不断。⑨酒圣诗豪：指酷爱诗酒的人。酒圣：豪饮的人。⑩“可能无势”两句：语出陶渊明《晋故征西大将军长史孟府君传》。东晋孟嘉为桓温都下长史，好游山水，至暮方归。桓温曾对他说：“人不可无势，我乃能驾驭卿！”。乃：却。驾驭：主宰，统率。卿：“你”的美称，此指大自然。⑪山灵：指山神。

【译文】

一条溪水从西面奔流而来，雨过天晴时，万里长空映射出千丈彩虹，十里之广的青山迤逦蜿蜒，就像翠绿的屏风。令人欢喜的是，草堂经过一年的修建已经完工了，我像那为了躲避战乱的杜甫去往浣花溪畔卜居一样，二次来到这里建造草堂，这里的风光像斜川那么美丽，总算没有辜负热爱山水的陶渊明。我像老鹤高飞天空，有一条可以栖息的树枝就足够了，我不禁长笑一声，那些像蜗牛似的戴着一生不舍得丢弃的屋子到处爬行的人。对于期思这个地方，我已经分析评处并筹划过了，等我找到一个十分美好的地方，就着手建造一个茅屋草亭。

抬眼望去，挺拔险峻的青山，气势磅礴，一片生机。它们仿佛是为了欢迎我的归来而欣然表现出妩媚可爱的姿态。为解除我的忧愁，屡屡不断地调教花鸟在我的身前身后唱歌跳舞，甚至不惜催促云朵和山水，一起在这里傍晚相送，清晨相迎。我尚且还称得上是一个喜好豪饮美酒的圣人，是一个吟诗作赋的豪杰，却不再是一名官员，我或许已经失去了地位权势，但我告诉花、鸟、云、水，如今我仍然可以统率你们。我站在清清的溪水岸上，却被山神看见了，他嘲笑我，说我的头发白了，不过是一个罢职回家种田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