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入楚记》序
梁相斌先生是陕西合阳人。《诗经》的第一篇《雎鸠》便产生在这里。少时读这首诗,觉得很美、很温婉。后来知道这首诗产生于合阳这样没有森林滋养的粗砺之地,心中便生了疑惑。关关的雎鸠与窈窕的淑女,都应是莺飞草长的江南所专有的特产,为何黄土原上的歌谣却传出了这样的韵致呢?
认识梁相斌之后,这种疑惑才慢慢地解开。合阳的地域性虽然干涩,但其文化风情却十分丰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合阳的文化养出的梁相斌,热情而又细致。窃以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孩子,是南人还是北人,差别不在于他们的地位和籍贯,而在于他们是否有心灵生活。
梁相斌无疑是有着心灵生活的人,滋养他心灵的除了乡情、友情、文学、艺术,还有忧患与思考。他长期在新华社工作,在几个分社担任领导。两年前,他从冰雪北国的黑龙江调任湖北分社当社长。北雁南迁,但他不是季节的候鸟,在“日出江花红胜火”的荆楚大地,开始了他“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又一段激扬文字的生涯。
一次茶叙,我将近年出的几本小书送给梁相斌,他翻阅其中的一本《楚人入秦记》,当下眼睛一亮,对我说:“你是楚人,数次入秦,写出了这本书。我是秦人,来到楚地工作近两年,也有颇多感悟,完全可以写一本《秦人入楚记》,对你的书作一个响应。”诗人唱和本是雅事,但用书来唱和,则雅望有加了。五年前,我与历史学家王春瑜先生也是一次相聚笑谈,然后“唱和”了一回。他写了一本《读了明朝就明白》,我写了一本《读了明朝不明白》,一起交给广东人民出版社付梓,成了一段文坛佳话。
梁先生说到做到,不出两个月,就把《秦人入楚记》的打印稿送给了我。我的《楚人入秦记》所记的都是我数十次到陕西与秦人朋友们相聚时留下的诗词及书法作品,而梁先生的《秦人入楚记》记录的却是他来湖北近两年时间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而发出的六个“楚问”。
楚问即是问楚,作为一个秦人,更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他要问湖北什么呢?细观其文,这些问题既有文化问题,也有时政问题;既有战略分析,也有民生思考。
陕西与湖北,地实毗邻。但两省风气,却迥然有异别。秦人守雄关百二,山河坦荡,故囿于传统,而不擅趋时;楚人守九省通衢,鱼米之利,故讲求商贸,而乐于变通。两相比较,秦人守之太过,楚人变之太速。梁先生以秦观楚,以楚思秦,对湖北的文化及经济发表自己的观察,提出自己的观点,并对各类时政作出及时的报道与恰当的分析。从他的六大“楚问”中,既可看到一个新闻工作者的睿智,又可看到一个文化人的操守,更能看到一个秦人的认真和朴素。
前不久,居武汉的二三秦人相聚,梁先生亦约我前去小饮。席间,他拿出一本精心装订成册的资料给我看,原来是他在新华社黑龙江分社担任社长期间,所撰写的黑龙江有关文章并附有相关领导批示的影印件。初略浏览,便觉他是一个极为细心的人。往事不忘,可为镜鉴。一册在手,并非一般文人的敝帚自珍,实在是有益于地方史志的灵心慧业。这本《秦人入楚记》放之他日,也可以当作湖北编年史的品藻之书了。
2012年11月17日于闲庐
上一篇:熊召政《我与旧体诗词》
下一篇:熊召政《《曲江留饮》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