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幽人三亩宅,生刍一束向谁论?
藤萝得意干云日,箫鼓何心进酒尊。
白屋可能无孺子,黄堂不是欠陈蕃。
古人冷淡今人笑,池水年年到旧痕。
---黄庭坚
这是一首吊古咏怀的诗,即借对古人、古迹之题咏而“自吐胸臆”,故姚鼐谓其“自杜公(甫)《咏怀古迹》来而变其面貌”(《五七言今体诗抄》)。
它题咏的是徐孺子祠堂,亦即徐穉故居。《后汉书·徐穉传》言:“穉字孺子,豫章南昌(今江西南昌市)人。家贫,常自耕稼,非其力不食。恭俭义让,所居服其德。屡辟公府不起。时陈蕃为太守,以礼请署功曹,穉不之免,既谒而退。蕃在郡,不接宾客,唯穉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去举有道,家拜太原太守,皆不就……灵帝初,欲蒲轮聘穉,会卒。”《舆地纪胜》言:“孺子亭在东湖(在今江西南昌)西堤上,孺子宅即孺子亭也。曾南丰(巩)即其地创祠堂。”
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以“自叙起”(杨伦《杜诗镜铨》),而黄庭坚则贴紧“徐孺子祠堂”来写。姚鼐所谓“变其面貌”者大约指此。第一句讲祠堂,乔木四围中,有三亩之宅,为幽人之居(《易》“幽人贞吉”,后世用“幽人”指高人、隐士)。第二句写来祠奠祭。“生刍一束”,是徐穉本人的故事。郭泰母丧,徐穉往吊,“置生刍一束于庐前而去”。别人很奇怪。郭泰说:“此必南州高士徐孺子也。《诗》不云乎:‘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吾无德以堪之”(《后汉书·徐穉传》)。这句既点明“幽人”之为徐穉,且赞美徐穉“其人如玉”。但徐穉已死,谁能理解自己心意呢?“向谁论”三字领起下文。
第三句“藤萝”承“乔木”而来。乔木高耸,藤萝依附乔木,也干云蔽日,显出“得意”的样子。看来以喻小人依附君子而得意,造成浮云蔽日之势。在当时,如果以指吕惠卿、蔡京等人,倒也确切。
第四句是写祠堂建成之后,便有人吹箫打鼓来进酒尊,但那是把徐穉当作神佛一样来祭拜求福的。“何心”一词,用得耐人寻味。
这两句从眼前景事写起,但寓意深微。下两句接写自己的感想。
“白屋”指贫士所居。“能”,义同“堪”(见《汉书·严助传》注)。意谓贫士中怎堪没有徐穉呢?按黄庭坚《题伯时画严子陵钓滩》:“能令汉家重九鼎,桐江波上一丝风。”任渊注:“东汉多名节之士,赖以久存,迹其本原,正在子陵钓竿上来耳。”徐穉正是东汉的“名节之士”,他虽只是生活在白屋之中,却对汉家天下的存亡起了重大作用。
“黄堂”指太守所居。“不是”犹言“若不是”。意谓: 若不是太守中少了陈蕃,则白屋中亦未必没有徐穉。语有省略。又可理解为反问句,即白屋之无孺子,不是由于太守中少个陈蕃吗?亦可通。说得更明白点就是: 每个时代都有像徐穉那样的高士,只是没有陈蕃那样的太守去发现他,敬重他。
他赞颂与藤萝的依附相反的“名节之士”,慨叹太守不能注意发现这样的人,这就是黄庭坚“自吐胸臆”。
结句言“古人冷淡今人笑”,但“湖水年年到旧痕”。意谓徐穉这样的古人不为人知,今人中有这样的人也可能受到讥笑。但这种人品格自在,犹湖水年年长在一样。以景结情,耐人寻味。
方东树说:“山谷之妙,起无端,结无端……每每承接处,中亘万里,不相联属”,这就是说其中跳跃很大,读时应该注意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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