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襄州郡尽归降,鼙鼓喧天入古杭。
国母已无心听政,书生空有泪成行。
---汪元量
汪元量《醉歌》十首,写德祐二年(1276)春南宋亡国的史事。当时帝㬎不足五周岁,由祖母谢太后临朝称制,皇室闇弱;文武大臣则“日坐朝堂相争戾”。当元军进抵临安东北的皋亭山时,孤儿寡母不战而降。接着是皇帝、全太后(谢太后因病暂留临安)、宗室大臣、宫妃等皆被掳北去。汪元量是宋度宗的侍臣,出入内廷,得宠宫闱,他眼见这种种情状,有许多难言的痛苦。除《醉歌》外,还写了《湖州歌》九十八首、《越州歌》二十首和许多七律七古,都是抒发亡国之痛。汪的友人李鹤田说:“其亡国之戚,去国之苦,艰关愁叹之状,备见于诗。”(《湖山类稿跋》)另一位南宋遗民刘辰翁说:在这些诗里,“忧、悲、恨、叹无不有”(《湖山类稿叙》)。
诗题《醉歌》,隐含众人皆醉之意。“皋亭山上青烟起,宰执相看似醉酣”(《湖州歌》之一),正是题意注脚,也是“忧悲恨叹”的中心。汪元量认为,南宋亡国,罪在宰执大臣。《醉歌》第一首,把坚守六年终于举城降元的吕文焕誉为“十载襄阳铁脊梁”,而对隐匿军报、坐视不救的贾似道则跺脚捶胸:“声声骂杀贾平章”。组诗从开始落笔,字句间就充满极为悲愤的感情。
这一首写大兵压境。淮,指两淮,襄,指荆襄。“淮襄州郡尽归降”——长江中下游南北两岸的广袤领土上,在一年多点的时间内,守将望风披靡,一片降幡。如此惨败的结果,自然是导致元军“鼙鼓喧天入古杭”。古杭,即临安,隋文帝时已置杭州,故称古杭。鼙鼓,本是军中战鼓,此处用以指代元军。“鼙鼓喧天”,极写敌军声势;“入古杭”之“入”字,则表明如蹈无人之境,哪有一点交兵的气氛?大局如此,罪不在州郡守将,汪元量另有诗云:“师相平章误我朝,千秋万古恨难消。萧墙祸起非今日,不赏军功在断桥。”(《越州歌》之六)语虽浅露,但对朝廷执政的恨叹之声却极响亮。
第三句中的“国母”指帝㬎的祖母谢太后,即组诗第五首中提到的谢道清。她临朝称制,当时年已六十七岁,多次受宰执权臣的愚弄,面对这个残破局面,何来挽狂澜的心力?所以说“已无心听政”。末句的“书生”,应是汪元量自称,也可泛指不在位谋政的忧国儒生。这些人读圣贤书,沾朝廷恩,当此国亡家破之时,只有长歌当哭。“有泪成行”,已是悲痛,着一“空”字于前,则尤显悲凉。读至此,不免使人想到李贺的名句:“不见年年辽海上,文章何处哭秋风!”(《南园》之六)虽别是一种心境,悲愤之情则完全相通。
这首诗的前两句明写战局惨败,暗写权臣误国;镜头从万里淮襄的一片降幡摇向元军直入都城临安,再推出两个特写:宫廷黯淡,儒生痛哭。远近疏密,自成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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