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元鼎(约公元一一六五年前后在世)字德举,丰州人。生卒年均不详,约金世宗大定五年前后在世。
八月十四日对酒
梧桐叶凋辘轳井,万籁不动秋宵永。
金杯泻酒滟十分,酒里华星寒炯炯。
须臾蟾蜍弄清影,恍然不是人间景。
金波淡荡桂树横,孤在玻璃千万顷。
玻璃无限月光冷,澒洞一色无纤颖。
清风飒飒四坐来,吹入羲皇醉中境。
醉中起歌歌月光,月光不语空自凉。
月光无情本无恨,何事对我空茫茫?
我醉只知今夜月,不是人间世人月。
一杯美酒蘸清光,常与边生旧交结。
亦不知天地宽与窄,人事乐与哀。
仰看孤月一片白,玉露泥泥从空来。
直须卧此待鸡唱,身外万事徒悠哉!
诗人先从对月饮酒的情景写起:在八月十四日的月明之夜,诗人当庭独坐饮酒,梧桐叶无声无息地飘露在辘轳井四周,自然界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金杯引人注目,星光洒在酒杯里透出一片寒光。好一个寂静、清冷的境界!
但不久,“月明星稀”,中秋月升上来了,星光黯然失色了。诗人独自赏月,恍然进入了天上月宫,蟾蜍弄影,桂树横陈;在那一张像玻璃一样浩瀚无垠的天幕上,只有一轮孤月把空间照得浑然一片白,了无纤尘。初唐诗人张着虚曾写过这样的情景:“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数百年后的令夕,诗人见到了同样的景观,产生了同样的感受。
诗人继续饮酒赏月,渐至沉醉,于是进入醉景的描写:月夜清风四面袭来,诗人飘飘然仿佛成了羲皇上人。他轻轻地离座唱起月光之歌,希望月亮同他应合。但这月并不像迎合诗仙李白那样“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而是“月光不语空白凉”。于是诗人忍不住质问月亮:你本无情之物,当然也“不应有恨”,为什么要茫然相对,不理睬我呢?这一质问是无理的,正因其无理,才唯妙唯肖地表现了诗人的醉态,产生了“无理而妙”的审美效果。
诗人与月亮之间的这一矛盾如何解决呢?在醉意朦胧之中,诗人的审美感觉产生了一种质的飞跃和升华,他感到“我醉只知今夜月,不是人间世上月”,今夜自己所拥有的这一轮明月,与人间世上的完全不同;换言之,要使月亮亲近自己,首先要求自己具有超越世俗的情怀,然后才能进入与大自然合一的境界。这样想着,诗人便觉自己的美酒中,也溶入了明月的清光,这清光将与美酒一样,常与自己结伴为友。诗人由此更进一步推想,有酒有月,自己便恍然在天地间浮游、莫知涯际,天地的宽窄,当然不必去分心计算,人间的哀乐,更不必去挂怀了。这月光,真能使他超脱了一切。
夜深了,诗人也擎不住酒杯了,他醉倒在月下,仰面看着一轮孤月。那月光犹如柔和而润泽的玉露,从空而来,整个地包裹了他的身心。他再也不想动弹了,就这样仰卧着,因为他知道,从这时到鸡唱月落,这段时间里,他的身心将得到洗沐、得到陶冶,身外种种俗事俗念,都将悠然远离。这不就是他在月下所要企求的效果吗?他还有什么理由起身离开明月的怀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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