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宪
岳鄂王歌
君不见,南熏门,铁炉步,神矛丈八舞长蛇,双练银光如雨注!又不见,铁浮屠,拐子马,斫胫钢刀飞白霜,贯阵背嵬纷解瓦!义旗所指人不惊,王师到处壶浆迎。两河忠义望风附,襄邓荆湖唾手宁。朱仙镇上马如虎,百战经营心独苦。赐环竟坏回天功,卷旆归来卧枢府。钱塘宫殿春风轻,娇儿安晏醉未醒。徒令功臣三十六,舞女歌儿乐太平。虎头将军面如铁,义胆忠肝向谁说!只将和议两封书,往拭先皇目中血。将军将军通军术,君命不受未为失;大夫出疆事从权,铁马长驱功可必;功成解甲面丹墀,拜表谢罪死不迟。惜哉忠义重山岳,智不及此良可悲。呜呼!肆谗言,加毒手,申王心,循王口,蕲王湖上乘驴走。
五国城头帝鬼啼,胡儿相酹平安酒。
诗的开头是一组排比句,气势磅礴,铿锵有力,用示现的手法,直写激烈的战斗场面,读来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令人激动不已。“南熏门”、“铁炉步”指岳飞早年所参与的两大战役,在这两次战役中,年轻的岳飞初露锋芒,以少胜多,杀得敌人望风丧胆,显示了非凡的胆识与谋略。“铁浮屠”和“拐子马”都指披重甲的骑兵,金兀术的王牌。绍兴十年,岳飞挥师北伐,与金兵主力对峙于郾城,金兵出动拐子马一万五千余骑,岳飞针对拐子马的弱点,遣步卒以麻札刀入阵,专砍马足,一举歼灭了金兵的精锐。郾城大捷后,岳飞料定金兀术将转攻颍昌,又派岳云率领背嵬军迎头痛击,再次大败金兵。“斫胫钢刀飞白霜,贯阵背嵬纷解瓦”,正是对这两次大战的形象的描写。
“义旗所指人不惊”以下四句在时间上承接郾城、颍昌两大战役,着重描绘岳飞北伐连连获胜,中原百姓一片欢欣鼓舞的热烈景象。据《宋史》记载,听到岳家军要来的消息时,“父老百姓争挽车牵牛,载糗粮以馈义军,顶盆焚香迎候者,充满道路”。各路地下抵抗力量,如太行地区的忠义社等,也闻风而动,纷纷起兵响应,“自燕以南,金号令不行,兀术欲签军以抗飞,河北无一人从者”(《宋史·岳飞传》)。
岳飞北伐,一直打到朱仙镇,距宋室旧都汴京(今河南开封)仅四十五里。朱仙镇之战是南宋抗金史上最为辉煌的一页,岳飞以五百骑兵破金兵十万,彻底打掉了侵略者的威风,“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走渡河”,(《宋史·岳飞传》)就连狂妄不可一世的金兵统帅兀术,此时也斗志丧失殆尽,打算弃汴京北遁。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却在政治上受到了自己营垒里射来的暗箭。权相秦桧主张对金妥协,他担心前方的胜利以及日益高涨的抗金情绪会影响他的政治地位。宋高宗赵构也有类似的顾虑,尽管,他并不甘心向金国称臣,可是,一旦抗金胜利,徽、钦二帝回京,他又何以自处呢?两人各怀鬼胎,一拍即合,串演了一幕古今罕见的卖国大丑剧。他们先撤走位于岳飞左右两翼的张俊、杨沂中部,然后,以“孤军不可久留”为名,连发十二道金字牌,严令岳飞回京。“飞既归,所得州县,旋复失之”(《宋史·岳飞传》)“赐环竟坏回天功,卷旆归来卧枢府”,行文至此为一转折,昂扬的进行曲中响起了不祥的旋律。
“钱塘宫殿春风轻”起为第二层次,诗人的笔触由前方转向后方。前方将士浴血苦战,中原百姓颠沛流离,而在临安城里,南宋小朝廷的情况又是如何呢?春风轻拂,娇儿安晏,一片歌舞升平。反差实在是太强烈了。最具讽刺意味的是被金兵掳去的徽、钦二帝,他们受尽凌辱,日夜盼望宋军北伐,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和议消息。父子之情,手足之谊,在权位的诱惑之下,早已化为乌有,中原地区的百姓,更成了他们肮脏的政治交易的牺牲品。然而,悲剧还刚刚开始,更大的阴谋还在酝酿之中。绍兴十一年冬,为了与金兵议和,南宋统治集团竟不惜自毁长城,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民族英雄岳飞。
诗人震怒了,在结尾一段里,满腔激情如火山般爆发出来,讨伐的笔锋直指上层统治集团。他们所残害的岂止是岳飞一人,他们扼杀了整个民族的生机。岳飞死后不久,韩世忠亦归隐西湖,终日不言国事,主战派力量从此一蹶不振。恢复中原早已成了画饼,幽囚于五国城中的徽、钦二帝最终未能回京,成了徘徊于异国城头的望乡的游魂。只有侵略者为此兴奋不已,举杯欢庆,互祝平安。诗人用这样一组对比句结尾,立意警策,发人深省。统治者一念之私,竟使整个民族沦于漫漫黑暗之中,历尽磨难,岂不令人感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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